其他听热闹的人也对杏林馆起了兴趣,陈医令在杏林馆吃过饭不稀奇,别人也吃过,怎么就不知道杏林馆有个章小娘子?而且陈医令怎么就知道人家能治他的疟疾?
越是议论,越是好奇地等着“章小娘子”驾到!更有那好奇心重的,直接跑到太医署门口去等着一睹真容。
崔信带着大理寺的令牌,在长安城的大街上一路畅行无阻,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太医署。
当油壁车停下来的时候,章锦婳已经把陈医令病情的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施施然下了车。
崔信下了马,给章锦婳引路:“章小娘子,请随我来。”
刘青也在大门口,躲在门廊的柱子后面,心情忐忑。章锦婳下车的时候,戴着的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以至于他没立即认出来。
竹风和竹青拎着药箱在他面前经过,刘青的脑子里轰地一声,认出这是在太白山见过的采药人。他直愣愣的盯着章锦婳的身影,还没回过神来,又见到跟在章锦婳身后不远,一身官服打扮的周子瑜。
周子瑜在军中数年,每天拎着大刀往来于阵前营后,此时即便是一身常服,身上也露出隐隐杀气,跟太医署内文绉绉的气氛,浑然不符。
偏生刘青记性极好,凡是认人认物,过目不忘,历经数年都能一一辨认并且复述出当时的情景。
周子瑜在刘青面前经过,刘青不错眼地盯着看,那似曾相识的五官轮廓越看越熟悉,慢慢的他脑子里依稀浮现出龙涎池的影子,一个瘦削的少年,还有一个额头流着血奄奄一息的小男孩……
“天,是他!”刘青神情愣怔,不敢确信。
刘青实在是太过讶异,投出去的眼神没能及时收回,和一直警觉的四处打量的周子瑜,对上了。
第七十二章 解毒
周子瑜的眼神扫过来,将刘青钉在了原地。
他只扫一眼,打量了一下刘青,穿着的蓝色细布交领棉袍,是太医署的医学生们的统一服装,几年不见,竟然进了太医署,只是面上并无志得意满,隐隐约约还有几分当年求师问路的样子。
原来锦儿在上元节的时候,见到的真的是刘青!
周子瑜担心章锦婳,只对刘青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脚下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跟过去。
崔信将章锦婳带到冯少珙面前:“冯大人,这位就是杏林馆的章小娘子!”
章锦婳将风帽向后褪下,给冯少珙行礼:“小女子孟章见过冯大人!”
周子瑜也上前行礼:“冯大人,末将周子瑜!”
冯少珙起身还礼:“周将军,你这是?”
周子瑜解释道:“冯大人,章小娘子是末将修道时的师妹,末将亦曾在杏林馆见过陈医令,听闻陈医令有恙,特地同来。”
冯少珙暗暗地嘘了一口气,太好了,有周将军同来,这个章小娘子的来历也不用临时审查了:“有劳周将军!”
冯少珙看向章锦婳:“章小娘子,陈医令与曹博士都在书房,还有诸位太医。”这是委婉地提醒她赶紧过去别耽误工夫了。
章锦婳行礼:“小女子这就前去。”
退后几步,转身跟着崔信进了书房。
太医署的医令书房,相当于现代的校长办公室,只不过古人没有单独辟开休息间,都是在书房用屏风隔开,放一张卧榻做临时小憩之用。
此时为了方便救治,又抬来一张卧榻,将陈医令和曹博士两人分别安置。
屋子里留守的三位太医,一位是擅长针灸的针科博士何运清,一位是太医院擅长体疗(即我们今天所说的内科)的胡太医,一位是擅长推拿的萧七郎,也就是曹博士的助手。
大家已经尽了力,陈医令的情况依然堪忧,就有人打退堂鼓,不愿再出头,慢慢都退了出去,只剩这几人在守着病人。
他们几个一看到章锦婳就知道这是曹博士在昏倒之前挣扎着说出的救星章小娘子,纷纷起身见礼,萧七郎又将各人姓名一一报上。
章锦婳给何博士胡太医萧七郎行了礼,无心寒暄,径自走到矮榻前去观察病人的情况。
书房里收拾得很干净,不见半点污秽物。
但她还是从空气中残留的各种味道里,敏锐的嗅出了金银台的味道——会让人呕吐腹泻严重脱水的药草。
金银台,是番邦的植物,具有一定的毒性,皮肤没有破损的时候外敷可以消肿止痛。
曹博士不到五十岁,昏睡在榻上,面色蜡黄,额头微微发青,呼吸虽浅,尚算平稳。
而陈医令就惨了,面色灰黄,嘴唇起了一层黑壳,呼吸若有若无,整个人犹如一片枯叶,躺在矮榻上,同死人没什么分别。
这个样子,正是误服了金银台的症状。
章锦婳解下披风,交给身后的竹风,把双掌搓热,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才伸出手去给病人诊脉。
章锦婳细数了一会脉数,心下有了决断,直起身子,对屋内其他人道:“小女子要为陈大人和曹博士医治,请诸位保持肃静,尽量往远处些站着,否则难以保证医治功效,若是中途被打断,医治也会无效,小女子也无计可施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样都很好奇,都想看看这个章小娘子如何救治得了疟疾的病人,立即配合地往边上靠,尽量找能看得清病人的位置站好,默不出声的等着。
章锦婳在身前举起双手,两掌相对,缓缓凝神,让双掌之间有热气流过,用眼神让竹风将陈医令身上的棉被揭开,将双手放在陈医令身体上方三寸的地方,从头部开始,极缓慢地向足尖移动。
何博士和萧七郎定睛看了一会儿,随着章锦婳双手的移动,眼睛越睁越大,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惊呼出声,他俩分明就看见了章锦婳手指尖冒出的光柱。
这是祝由术!
其他人尽管不懂什么祝由术,但也看出了章锦婳不同于常人的光芒,全都屛住了呼吸。
大约用了小半刻钟,章锦婳收手,吩咐竹青:“拿银针。”
竹青早就打开了药箱,将热水烧酒银针都准备好放在一边等着了。
章锦婳在两个小碗里分别放了一粒不同的药丸,倒进热水化开。用烧酒擦了银针和陈医令的手指,才拿起银针将陈医令的食指刺破。
陈医令虚脱太久,银针扎在手指尖上,就像扎在棉花上,一点反应也没有,血也没有流出一滴来。
“刀!”章锦婳没有回头,向后伸出手,发出简洁的指令。
竹青取出药箱里的小刀,刀尖在烧酒里蘸了一下递过去。
章锦婳接过小刀,在陈医令的食指肚上划了个半寸长的口子,才有暗色血珠冒出来。竹青麻溜的端着两个小碗伸过去分别接了两滴。
章锦婳细心的观察着血滴在药碗里的变化,又在陈医令隔开的伤口上揉了一揉才放下。
其中一个碗里的血滴慢慢扩散,溶进药水,另一个药碗里的血滴很快就结成一团沉到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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