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傅琨和傅渊,对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样。
其实论傅宁的才学,进太学和考举人大概都不成问题,只是他这样表现,不像是求傅家个保障,而像是觉得傅家欠了他,务必就要答应他,不该让他有任何落第的可能xing。
傅渊不解,他小小年纪,怎么能轻狂至此?
他也觉得自己是完完全全看走了眼,从前觉得傅宁还算是言之有物,虽然偶有虚浮,却不至于这般。
底气……
傅宁对于傅家的底气从何而来?
傅念君蹙眉,她知道,和傅宁有关的事她不能放松,就算爹爹和哥哥都掉以轻心了,她也不能疏忽。
虽然按照周毓白现在的说法,傅宁背后的胡广源如今了无踪影,幕后之人也可能暂时收手正在隐藏身份,但是他们平白选中了傅宁,傅念君知道这一定不会是偶然。
她现在已经不能仰仗自己的先知了。
如果真就像周毓白说的那样,她和幕后之人经历的,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结局,两种人生,那么对方或许在傅宁这件事上,比她知道的更多。
会是什么事呢?
傅渊见她突然愣神,便说道:“傅宁的事你若不放心,便派个人跟着他,他是傅家子弟,也受我与爹爹提拔,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妥。”
即便是再清高的读书人,这一辈子也不可能说不欠人qíng,既然欠了,必然要有所付出,傅家也不必觉得这样不厚道。
傅念君笑了笑:“这倒不必,他也不值得哥哥这样在意。”
傅宁的事,她也说不出太多的所以然来,只能一点点去摸索了。
她转开话头,问道:“爹爹昨日又歇在宫中了吗?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西北的战事……”
傅渊的脸色也微沉:“最近的局势不太好,官家基本上定了王相公接手枢密院,主理西北军务,爹爹如今权柄不如他,多cha手此事也必然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可自从前几日西夏递来商议国书,朝上众臣便又开始了一番唇枪舌战。西夏要求归还兰州等五个堡寨才答应议和,这件事……王相公很有可能会答应下来。”
这是朝廷机密,傅念君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事,不由大惊道:“五个堡寨?怎么可能!若是归还,大宋的边防何在!”
宋夏边境修建了许多堡寨,这也是因地制宜的妙手,在河谷通道、山口险隘之处修建堡寨,就如同在横山以南建立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西夏军力qiáng大,宋朝军民就是靠着这些堡寨抵御他们的铁蹄,规避正面的迎战,利用大宋物资丰饶、经济发达的优点,用持久战拖垮对方,甚至还能推进堡寨,一点点蚕食争夺领土。
兰州等五个堡寨是西夏早就在大宋之前收入囊中的领土,但是在太宗时期被收复,如今西夏要求“讨还”,在政治上并没有过错,只是这些地方自古就是汉人的地盘,居民也以汉人为主,早就不堪西夏党项人的统治,如何肯“回归”。
而且这五个地方对大宋边防来说十分重要,若是失去了,在军事上就差了先机,否则西夏人也不会这样心心念念。
傅念君即便再不通军事,也知道这事的严重xing,难怪傅琨急得连觉也不想回来睡了。
参知政事王永澄若是真的做下如此决策,或许对于朝廷是得到了一时的太平,可对于那些百姓来说,无疑是灾难,而很可能千秋万世之后,王永澄一世英名,也都尽丧于此了。
“王相公笃信弭兵论已久,他一直坚信边境军队禁不起这一战。”
傅渊叹了口气。
傅念君道:“可是做下这样的决定,也太冒险了。”
傅渊摇摇头:“国家大事,非你我可以妄议。”
傅念君想了想,却提出了另一种看法:“哥哥,有些话我知道我不该说,可是我作为爹爹的女儿,我觉得我一定要说。”
傅渊拧眉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一番高论。
但是傅念君心中并没有高论。
她没有这样全能,兵法兵书也不是她兴趣所在,她只是想提醒傅渊一件,一件或许他和傅琨都忽略的事。
第391章 执拗
“哥哥。”傅念君说道:“王相公和爹爹多年政见不和,爹爹主战,他主和,爹爹激进,他保守,爹爹从前门生众多,他就闭门谢客,这些……是不是都说明,王相公已经把与爹爹站在对立面变成了一种习惯?”
傅渊拧眉,眼神中尽是不敢苟同,甚至似乎有些责备她小女儿家不懂事的意味在里面。
“王相公虽与爹爹政见不和,却绝对不是这样小肚jī肠之人,你这样的揣测未免太过了。”
傅念君应道:“我自然也敬重王相公为人,他老人家是君子,这么多年,都一直过着朴素简朴的生活,从来不提拔自家后辈子侄,这样的风骨品行百年难遇,但是我说的,这无关于品行,而是心中的一些执拗。”
或者说得幼稚点,更像是赌气。
傅念君不想说傅琨的是非,但是换个立场,难道傅琨一定就都是对的吗?
如果现在,不是宋夏边境局势这样差,这仗非打不可,在和平年代,像傅琨这样坚定的主战派就一定是对的吗?
难道傅琨就敢笃定说,他主战的原因里,没有一部分是想同顽固派和王永澄斗争?
政治从来就是复杂的,傅念君知道,傅琨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是要主持变法的,他更需要提前为这条路扫除一些障碍,这场战事里,多少能见到些真章。
就像新旧势力,年轻人与迟暮人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傅念君不想否认二人品行和德行上的高洁,但人xing,永远是你说不准猜不透的。
王永澄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断案公正,明镜高悬,但这种执拗,或许也会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他对朝政和政敌的态度中来。
傅念君只是想借这次机会提醒傅渊,或许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如果傅琨表现地不那么激烈、反对地那么坚定,王永澄就也不会坚持地这么彻底呢?
傅琨这样越是越俎代庖地想cha手西夏军事,王永澄就越是不想他如意。
傅渊张了张口,先前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男人同女人的见解本就有很多本质上的差别,傅念君无疑是个聪明人,她也很善于观察,她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是却让人无从下手。
王永澄和傅琨,恐怕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
傅渊叹了口气,对傅念君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朝中这么多人,总也不会需要我们来想法子,你放心。”
傅念君点了点头,也知道这样的劝说其实无用,正打算离开,却听傅渊又不经意地说道:
“你这几日准备一下,本来是应该由爹爹告诉你的……皇后娘娘要见你,你进宫一趟。”
傅念君瞪大了双眼,见到傅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正打算理一理书桌,继续做他手头未完成的事。
52书库推荐浏览: 村口的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