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这声音。
这就是那个差点一刀砍了她们的凶狠契丹人,名叫努赫的。
是了,他厌恶汉人,杨知府的酒宴怎么可能会去参加。
傅念君是见识过他的武力的,一时拉住了夏侯缨的手,示意她不要动弹。
努赫喝多了酒,正是稀里糊涂的,可此时借着朦胧的月光一打量,还是能看清这是两个女子。
他啐了一口,随即大笑起来,然后用契丹语叫嚣着:
“卑劣的汉人女子,比母猪还不如的东西,等我先泄了火,再杀了你们才gān净!”
说着就朝她们走了过去。
傅念君从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个努赫是个仇视汉人、心里扭曲的变态,偏偏碰上谁不好,却是碰到了他。
努赫朝她们扑过来,傅念君忙一把推开夏侯缨,自己侧身从他腋下钻了出去。
夏侯缨跌坐在一旁,虽然心中害怕,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大叫出声,否则她们今晚的行动就是功亏一篑。
但是别说他们两个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就是寻常两人汉人男子,都应付不了这个努赫啊。
他站在门口,就像一座大山一般。
傅念君咬牙,转身钻进了右侧的糙丛。
白天的时候,她怕遇到突发qíng况,便将从厨房里顺手牵羊出来的一根儿臂粗的烧火棍藏在了这树丛中。
她只愿没有人发现。
努赫在她身后桀桀笑着,山一样的身躯就朝傅念君扑过来。
傅念君终于摸到了那根烧火棍,一转身立刻用尽气力转身就朝努赫头上挥过去。
烧火棍应声而断。
努赫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傅念君半坐着,见到眼前的人影顿了顿,却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倒下。
她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眼前的人似乎抬手摸了摸额头,随即就是bào怒,用契丹语大声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立刻就以雷霆之势压到了傅念君身上。
傅念君躲避不及,被他压住了半边身子。
努赫嘴里带着浑浊酒气的恶臭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作呕。
脸上有热热的东西滴下来,傅念君知道,是这努赫被她打破了头流下的血。
他的大掌一把掐住了傅念君的脖子,粗糙的手掌就像是最沉重的枷锁,立刻夺去了傅念君的呼吸。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身为一个柔弱的女子,面对这种最原始的bào力,却无半点招架之力。
傅念君尽量平复呼吸,一遍遍地压抑自己心底的慌乱,掌心里翻出那片被她藏在腰身处的利刃,在努赫再次骂骂咧咧俯下身的时候,用尽全力朝他的颈侧划了过去。
这利刃削铁如泥,傅念君感受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大拇指擦过利刃立刻流下的鲜血,但是于此同时,努赫的半只耳朵被她硬生生削了下来。
掌心里是一片**的黏稠。
努赫的大掌放开了傅念君的脖子,仰首大声地嚎叫起来。
傅念君知道,这一声嚎叫过后,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下第二刀,努赫的右手就再次扼住了她的脖子,力气是刚才的十倍,甚至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后脑勺往地上狠狠地掼下去。
饶是傅念君头底下是湿软的泥土地,也被他掼得眼冒金星。
可想而知,若是石子地,怕是她现在早就脑浆四溢了。
傅念君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上的刀刃掷了出去,落在努赫身后石子路的小径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傅念君被大掌死命扼住,神智渐渐迷糊。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真奇怪,明明夜色深浓,她却似乎能看见眼前人眼眸里透出两道像láng一样凶狠的绿光。
“夏、夏侯……”
她却连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了。
耳边只有这个凶恶的契丹人龌龊肮脏的咒骂,轰隆隆地似雷鸣一般。
不过就是须臾之间,就在傅念君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伏在她身上的努赫突然停住不动了,嘴里哀哀叫了两声,却是一口粗气喘不上来,趴在了旁边。
傅念君也不知自己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顾不得头晕目眩和几乎快疼得没知觉的喉咙,从他身下爬出来,正看到夏侯缨坐在努赫身上,那利刃被她狠狠地扎进了努赫的后颈。
傅念君心下一松,幸好,幸好夏侯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时间紧迫,傅念君似乎都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她一把推开还在愣神的夏侯缨,拔出利刃,血溅到了她的前襟却丝毫不觉,然后下一个举动,饶是夏侯缨见了,都忍不住颤抖。
傅念君抓住努赫的头发,然后提起了他的头颅,将利刃拔下,右手绕到了他的喉咙口,一刀下去,割喉。
第594章 杀人
傅念君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
眼前努赫的身躯抽搐了两下,却再也不动了。
傅念君在心底庆幸,他今晚喝多了酒,且还没有带随身武器。
否则她和夏侯缨,怕是小命难保。
她杀人了,她刚才就这么一刀结果了一个契丹人。
对于这个认知,傅念君接受地却是出奇地平静。
仿佛是她心底最狠的血xing被勾了出来,她此时竟连手都不抖一下,冷静地可怕。
她两只手上都是血,便往努赫后背上擦了擦,立刻对夏侯缨说:
“快走……”
出口的嗓音沙哑地骇人。
夏侯缨立刻回神,搀起了傅念君,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响了,但是她们并没有回头。
夏侯缨抽开门栓,和傅念君两个人相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东侧门出去是一段yīn暗的小巷,两个人沿着小巷飞快地跑,直到看到尽头有了一片暖色的光。
大概是连着的主路。
两人都是jīng神一振。
身后断断续续的人声像是催命的鼓点,两个人只知道埋头往前面跑。
可是跑出了巷口,一转身,傅念君立刻便觉得老天爷实在爱和她开玩笑。
前一刻当她以为她终于逃脱了这些契丹人时,下一刻老天爷却又重新将她所有的希望浇灭。
两个高大的契丹人正惊愕地盯着她们。
傅念君第一直觉就是拉着夏侯缨跑,却始终快不过他们,她被前头那个满面虬髯的契丹人狠狠捉住了手臂。
她被迫抬起脸看他,却觉得这张脸有一丝熟悉。
她想起来了。
当日在东京城里,路上遇到了几个契丹人,自己还被他们冒犯过,其中就有这两个。
他们是跟在刘存先身边的,这个满面虬髯的,是当日扶了差点跌下马车的芳竹一把的,傅念君记xing好,记得他似乎叫做弥里。
而他后头那个,当日就对汉人女子表现地很轻浮,似乎叫做护思。
巷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弥里捉住傅念君手臂的力道却不松,直接对身后的护思道:“你去看看。”
护思此时正抓着夏侯缨,听弥里这样吩咐,竟也没有反驳,只是侧身朝巷子里用契丹语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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