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皇帝的眼睛,那目光坚定又明亮,他说:“父皇您也知道。余生还有很长,儿臣不想以后回忆起自己妻子的时候都不能坦坦dàngdàng,反而只能愧疚回避。”
这一番言辞,若是放在两年前,他还是绝对不会说的,即便说了,也只是逢场作戏,能骗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但是此时,言之凿凿的说出这番话时,他却知道,这都是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和想法。
回头想想,又会觉得沈青桐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这个女人,已经qiáng迫他改变的太多,有了牵挂,有了留恋,有动了真感qíng想要固执攥在手里的东西,无关权力yù望,只是满心欢喜的想要牵着一个人的手,看过这天下风云变化,云卷云舒,好像缺少了这个人,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就都再不能算是圆满的。
他的这番话,听在皇帝的耳朵里,自然就是无比刺耳的,甚至可以理解为挖苦。
皇帝眼睛圆瞪,死死地盯着他,这时候腮边肌ròu抖动,却是真的无言以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西陵越正面与他相对,不卑不亢。
他的神qíng,坚定的让皇帝恍惚。
皇帝突然会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已经认不出这个儿子了。
以前他也桀骜不驯,但是唯利是图,最起码皇帝就能很清楚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
为了沈青桐,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当年就忤逆顶撞他。
他不会不知道顶撞他的后果,不会不知道一旦触怒龙颜,这些年他苦心经营所得到的一切就都可能在一瞬间化作飞灰,烟消云散了,可是他一意孤行,依然选择这样做。
他——
这是要追求那种叫做感qíng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皇帝突然就觉得可笑。
而同时,他更觉得自己得让这个魔障了的儿子清醒清醒。
“沐风!没听懂朕的话吗?”最后,他说。
这时候,神qíng语气都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语气也完全不似方才那一刻的激动了。
“是!”沐风领命,转而向西陵越道:“殿下,得罪了!”
言罢,就要去拨开西陵越的手。
然则就在此时,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院子里的人都被梅正奇遣散了,院子外面把守的侍卫大声的怒喝:“站住!陛下寝宫,任何人不得擅入!”
随后就是拔刀出鞘的声音
皇帝的眉头一皱。
沐风立刻绕开西陵越冲出了门去。
他一脚踏进院子里。
迎面陆续四个侍卫被丢进来。
然后——
是云翼。
当然,还是有细微差别的,那四个侍卫被丢进来的时候四仰八叉,但至少,云翼飞进来之后还能自己站稳了脚步,只是身形不稳,很有些费劲,这一耽搁,就没能挡住外面的人。
随后是八个带刀侍卫身形如迅雷般冲了进来,只有几个人,却是气势凶猛惊人。
沐风站在门口,就只全神戒备,再不敢妄动了,严密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动静,已经表明是出事了。
皇帝端着架子,不肯移步相问。
梅正奇就警惕的站在台阶上,扯着脖子还是佯装气势很足的冲着外面喊:“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
话音未落,后面一步跨进门来却是裴影夜。
“魏……魏皇陛下?”梅正奇意外的长大了嘴巴,片刻之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彼时冲进来的那八名侍卫分列两边,裴影夜面色冷凝的已经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朕有急事必须要马上跟越皇陛下见一面,叨扰得罪之处,还望勿怪!”说话间,他已经上了台阶。
沐风本能的想要迎上去阻挡,紧随裴影夜而来的赵凛抢上去一步,一掌将他隔开。
大家都是高手,高手面对高手时都有种天然的警觉。
沐风被迫后撤半步。
裴影夜已经一步跨进门来。
彼时,皇帝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风雷。
他原是站在案后的,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和优势,他便是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面对裴影夜,冷冷道:“这里是朕的寝宫,魏皇你进门之前是不是该先让人传个话?”
裴影夜没和他找这个位置上的对等和平衡,仍是长身而立站在那里,语气冷冰冰的道:“有些话,朕觉得越皇也会希望当面说的!”
皇帝狐疑的脸色微微一沉。
裴影夜却没和他卖关子,直接侧身一招手。
赵凛道:“带进来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过去。
然后,就见经常跟着裴影夜的另一个侍卫提这个鼻青脸肿的汉子跨进门来。
他随手将那人往地面上一推。
那人却是不服,撑着踉跄了一下,没倒。
那侍卫就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还想挣扎起身,却被那侍卫死死地按住了。
因为这人脸上开花,皇帝一开始没认出他来,待到看清楚了之后,就是微微变了脸色。
“这个人,越皇陛下不会觉得陌生吧?”赵凛道。
皇帝的脸色yīn沉,却只是冲着裴影夜道:“魏皇这是何意?”
语气中,已经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裴影夜道:“如此说来,越皇就是承认认得此人了?”
皇帝冷着脸不说话。
赵凛道:“属下逐一比对那只闯入马圈里的棕熊身上的刀口,顺藤摸瓜,查出砍伤那畜生的正是此人的佩刀。”
这人,不是皇帝身边直接最亲近的侍卫,却是沐风常用的。
皇帝和沐风对此事都是心知肚明的。
沐风抿唇不语——
他的人,他知道,宁肯死,也不会攀咬乱说话的。
皇帝暗暗的咬牙,面上却还表现的镇定自若:“哦?那魏皇的意思是……”
“朕可以怀疑,白天猎场上的所谓‘意外’都和此人有关吧?”裴影夜道。
皇帝闻言,却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笑了出来:“怀疑?”
裴影夜道:“此人是越皇的人,那么或者您给我一个解释的过去的说法?”
皇帝的眼神收冷,因为他发现,裴影夜过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隐藏行踪,惊动了不少人,已经有人堵在院子外面探望了。
这一次事故,受到冲撞和惊吓的人不少,搞不好就要众怒沸腾了。
是以,皇帝也不敢直言袒护自己的人。
他冷着脸,不说话。
赵凛道:“或者他可以指出是何人盗用了他的佩刀,又制造了猎场上的那场事故?”
那人倒也是个硬汉子,始终不发一言替自己辩解。
但此时沉默却不是控制局面最好的办法,非但无法息事宁人,反而更容易让人揣测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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