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严儿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汤太烫了,才不小心洒了。”
“一只狗而已,吃冷的哪里会死掉?用得着你这么费心?”崔夫人越想越气,“这个地方,你马上给我弄gān净!明早上,我不想看到地上有一丁点的儿油渍!否则,你准备到祠堂里罚跪去!”
崔严不敢违抗,只得点头回道,“是,二婶。”
崔夫人咬了咬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丫头婆子离开了。
崔严擦洗着青石板,一直忙到了三更天后。
他chuīchuī冻僵的手指,又往厨房而来。
趁着无人,他重新煮了一锅jī汤粥,装在罐子里,拿衣衫包了捧在怀里,悄悄地出了府。
崔府对面,一条小胡同最里间的一所宅子里,住着一对可怜的母女,母亲生了重病,女儿无钱请医,日日哭泣。
他看着对方可怜,便自己掏钱替他们找了大夫给母亲看好了病,再要送钱给她们,她们却怎么也不收。
无法,他只好送些吃的或是用的。
二婶对他管得严格,他的月钱也有限,他只好半夜偷偷拿吃的,慌称是喂自己的狗,实则是拿来给这对母女俩吃。
宅子里没有灯光,这么冷的天,母女俩想必早已睡下了。
他一个单身的男子,也不好半夜闯入,每回来,都是将吃的或是用的,放在宅院的门口,然后敲门提醒一下,再悄然地离去。
今天也是一样。
崔严将怀里装着jī汤粥的罐子,轻轻地放在了宅子的门口。
像往常一样,他开始敲门,敲三下,停两下,再敲三下,再停两下。
如此三遍后,他才收手,将身子藏在暗处,看向院子门那儿。
过了没多久,院子里有微弱的光she出来,有人轻轻地走来了。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个清瘦的女子身影,探头往宅子门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来,飞快地将地上放着的罐子拿了进去,然后又很快地关了院门。
接着,灯光消失,脚步声走远了。
崔严这才从暗处走出来,神qíng一松,大步往家走去。
小宅院内的年轻女子捧着罐子走进了屋里。
里间屋里,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咳嗽声。
“淑云,你怎么起来了?这天怪冷的,快睡吧。”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话落,又咳嗽起来。
陈淑云将粥罐放在外间的桌上,挑起帘子,快步走向chuáng榻。
她扶起chuáng上的妇人,轻轻地拍着后背,“娘,女儿做了吃的,您要不要吃一点?”
“是不是对面的那个崔大公子又送吃的来了?”陈夫人盯着女儿的脸,眸色沉沉问道。
陈淑云低着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哎,咱们总是受他的恩惠,又没法回,怎么行?你父亲死后,我们家跟他们家可是地下天上的差别了,你还是别理他了。”
陈淑云咬了咬唇,“娘,女儿有银子给他,娘别多心。”
她也不想接受对方的好处,可没法,这大过年的,她找不到做事的地方,又没有钱买吃的,娘的身子又病了。
“你哪来的银子?上回凤大小姐给你的二百两,不是被你那个不成气的弟弟抢了去吗?”
陈淑云抬头,看着母亲讪讪一笑,“娘,女儿最近在替人绣花,一天有二三十文钱呢,娘你太多心了。”
“这大过年的,谁请你绣花?”陈夫人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有啊,过年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就不用帕子了?”陈淑云微笑道。
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心中一阵酸楚,“是娘连累了你,要是娘不病……”
陈淑云笑道,“人吃五谷杂粮,怎会不生病呢?娘不要乱想,女儿养得起娘。”
陈夫人由陈淑云扶着,靠在了chuáng头架上。
陈淑云走向外间,将那罐jī汤粥捧了进来,又取了一只碗,倒出粥,服侍着母亲吃着。
陈夫人吃着吃着,忽然说道,“女儿,不如……你去找凤大小姐吧?娘觉得她是个好人,咱们有困难,她应该不会不帮。”
陈淑云的日子越过越难时,她也曾想到过凤红羽。
当时,她险些被父亲卖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冲喜,便是凤红羽救的她。
又给母亲治好了久病不愈的伤寒,还送了银两给她,让她搬离了原来的那个家。
但人家现在是容王的未婚妻了,她只是个被罢了官砍了头的官员的弃女,两人的身份越来越悬殊,她哪里有资格去找她?
再说凤府人多嘴杂的,她不想去丢脸,也不想给凤红羽惹麻烦。
就算凤红羽愿意帮她,别人未必愿意见到她。
何况,父亲和哥哥们,还做过伤害过凤红羽哥哥们的事。
她没脸见凤红羽。
。
一连下了两天的雪,凤府成了银装素裹的冰宫。
鸾园中,竹韵和荷影带着朱儿青儿在打雪仗。
凤红羽对丫头们一向宽容,四人玩闹得毫无忌惮。
她站在园中的红梅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玩耍。
朱儿青儿,是她从益州城别院里带来的,是大哥安排给她的两个小丫头,两人不会武,只在园中做些杂活,年纪小些,只有十四五岁。
竹韵和荷影是师傅找来陪她的,比她年纪稍长,但两人今年也只有十七岁。
四人都是花儿一般的年纪,无忧无虑的玩闹着。
看着她们青chūn洋溢的脸,凤红羽忍不住想,前世,她去和亲后,她们四人去了哪里?
她一意孤行,死的不仅是她一人,还害了慕容墨,也一定连累了这四个丫头。
慕容墨踏雪走进鸾园时,一眼便看见梅树下,那个一身朱红色衣裙的女子,过了十六的年纪,越发的清丽可人。
白的雪,红的衣,乌的发,清亮的眼眸,如画的眉眼,她静静而立,独自成一画。
慕容墨袖中手指微微蜷起,缓缓朝她走去。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她,是在苍师傅的幽冥谷。
那年,他误闯了幽冥谷。
幽冥谷口,种着望不到边的梅树,而且,梅林中机关重重。
他在梅林中,绕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走出去。
这时,她来了。
他自持见过的女子不少,但,也只有她,让他的心头悸动。
那年,她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穿一身艳若火的衣裙,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红梅花瓣。
她眨着一双清澈如秋水的杏眼,愣愣地看了着他。
他以为她会害怕,当时他脸上戴着银质面具,赵国北地人,见了他都会害怕。
“带我出去,我不是坏人。”他尽量温柔的说道。
她眨眨眼,“好啊,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
他想笑,他长这么大,她是第一个胆大得跟他讲条件的人。
他当时想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讲的条件无非是吃的玩的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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