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见避不过,只好倒回,见贺仙朝她走来,便也迎上去,笑问:“贺姑娘也到司马府做客来了?”贺仙也问:“蓝夫人,你怎么也在?”这妇人正是端木琴。
正当这时,箫自华走了过来——前些日子他在卢庄见过端木琴,认得她那高高挽起的发髻——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当即喜得凑上来,道:“琴姨?你是琴姨!”
端木琴猛然一震,朝他上下打量了一阵后,抬眼相问:“你……你喊我什么!”箫自华自忖一时情急,没跟她说清楚,这便赶紧相告:“我是小螭啊,上官青螭!你还记得我吗?”
端木琴睁大眼凝视着他,好半晌,缓缓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庞,一边细看,一边激动不已:“这鼻子……这鼻子跟姐姐长得最像……你……你真的是小螭吗?”
箫自华连连点头,复又惊醒般地问:“你的眼睛……”贺仙在旁略说了原委。
端木琴抓上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娘呢?你娘在哪儿!”箫自华不由垂下头:“我娘她……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端木琴见他还活着,心中本来存有一丝希望,孰料最终还是破灭了。闻此噩耗,痛哭不止。
哭声惊动了其余的人,带上捆好的司马追风,纷纷围了过来,看到底发生何事。沈飞见端木琴用帕子拭泪,看了会儿,道:“这位夫人好像有些眼熟……”
端木琴一顿,哭声渐止,慌忙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微一动,正想走开去。
这时,司马追风忽开口道:“她是蓝啸天的老婆。”顾青萝与凌莫问均是一惊,沈飞这才想起贺仙曾与他说过在蓝府之事,有些担忧地道:“蓝夫人怎会在此?蓝啸天呢?”
司马追风突然发力,甩脱众人钳制的手,恍惚地走了几步,道:“那天,我在凤来客栈看到她送给你们的锦囊,才知道,表妹死了……死了快十五年了!蓝啸天那奸贼居然把她火化!要不是蓝夫人,我还不知道表妹埋在哪儿……”
那日在蓝府,端木琴生怕贺仙这一走,蓝啸天会怪罪于她,对她下杀手,便将锦囊塞给了贺仙,却因情势紧迫,无暇说明那锦囊之内另有乾坤——她早将蓝啸天囚禁月明令她得病而死及私禁上官承影诸般罪行写好,即便遭遇不测,她也可将蓝啸天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撕下来让人看!
哪知误打误撞地,倒让司马追风先看了,才有了后来的事。
司马追风得悉心爱的表妹惨死,哪里还顾得上贺仙。疯也似的闯入蓝府,想去找蓝啸天算帐,哪知扑了个空。最终只好带上端木琴,先行离开,并将表妹的骨灰,送回南阳镇老家重新安葬。
肖岳突然开口,问:“表妹?你说的是哪个表妹?”常欢揶揄道:“亏你还是个混江湖的……他的表妹不就是以前冰魄门的大小姐,月冷谦的女儿,月明嘛。”司马追风边哭边说道:“对……我就只有月明一个表妹……蓝啸天这狗贼居然敢这么对她!我要替表妹报仇!”运功挣断了绳索。
肖岳怔了会儿后,口中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的!”常欢微觉有异,问道:“怎么就不可能了?”
司马追风擦了擦鼻涕,道:“错不了!那混蛋在墓碑上刻的就是表妹的名儿……”擦干眼泪,又道,“蓝夫人一直受那混蛋的要胁,对他痛恨不已,一心想要说出此事,老早就写下了遗书……她没必要撒这谎。”说罢,喝了口酒,晃晃悠悠地走了开去。
箫自华也道:“不错,琴姨身在蓝府,里头的事情,她比谁都更清楚。”
肖岳眼望端木琴,见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不禁眼眶微扩,怔了片刻,边走上前边道:“原来……原来这些年,在蓝府的,一直都是你……”
端木琴又重重咳了几声,随后,转身与众人告辞。
箫自华正想扶她回去休息,陡然间,肖岳猛地冲上来,如一头失控的野兽,额头青筋暴现,抓着端木琴的头发,扳过她的脸,大喝:“我不信!一定是你们合伙骗我!”一把推开箫自华,将端木琴挟持在怀,右手紧扣她的咽喉:“再不说实话,我杀了你!”
两眼因激怒而变得通红,神情凶狠,杀气浓重,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风度,在旁的几个女子乍见,吓得捂着嘴叫出声来,就连任离云和常欢,也是一惊,以为他中了邪。
箫自华离他最近,一晃身闪到他背后,抡起手在他脖侧劈了一掌,将他打晕过去。
肖岳突然发狂,吓坏了沈飞,借口说要去照料还未酒醒的司马追风,溜了。凌莫问则与肖岳并无交情,见事不关己,也拉上顾青萝,往别处去了。
余人皆留下,将肖岳抬入房。
过了许久,肖岳才在床上悠悠醒转,目光茫然。贺仙听箫自华说,他是因一时受了刺激才会如此,能清醒就好,这时见他睁开眼,忙凑上去,唤道:“师兄,还认得出我吗?”肖岳在枕上缓缓转头,看着她微笑:“怎会不认得……贺师妹……”
箫自华一喜,正要再次替他把脉,肖岳却抓上贺仙的袖子,嚎啕大哭:“我是个蠢材!蠢材!我早该想到的……”忽见站在她身后的端木琴,骤然撑起身子,胸口起伏不止,目光冷冽地看着她,大叫道:“端木琴你……你这个骗子!给我滚!”端木琴一阵欲言又止,片刻,泪珠子滴落下来。
箫自华眼见刚刚相认的亲姨,被呼喝叫骂,还差点有性命之虞,心中微有不悦,可更多的还是迷惘和不解,遂直言相问:“你为何要这么对琴姨?”余人听罢,纷纷朝肖岳看去。
这事儿常欢心中已有了些谱,但疑团太多,方才趁肖岳未醒,特意去问了端木琴,可她就当听不见似的,一双眼没离开过肖岳。
肖岳渐渐平和下来,扭头一看,桌边上还坐着常欢和任离云。躺了回去后,说道:“我累了,不想被打扰,常兄,你们都散了吧。”
常欢纹丝不动坐着,不弄个水落石出他可不甘心,缓了一缓,劝道:“有些事儿憋在心里头不说,容易得病,肖兄,我也是为了你身子着想。”肖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翻身向着里床睡了。
常欢又转而看向端木琴,见她立马避开自己的目光,一笑道:“你们都不愿说?好,那我先说吧。”“砰”的一声,将肖岳的石雕小人像扔到桌上。
贺仙瞧了眼,真像!跟肖岳送她的一模一样。待伸手掏出来一看,石雕竟变成了一块与它约摸大小的石头!只觉气闷:“你怎么又偷我东西?”任离云与箫自华瞥一眼过去,真心替他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