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仙好奇地凑上去,以为也是些新奇有趣的东西,揭开那盖子一瞧,吓得差点没把油灯打翻:盆里盛的沙土瓦片上竟爬满了足爪细密的蜈蚣,灯火之下,照得那粗长的身躯油亮漆黑,头部与那密密麻麻的细足均是鲜红如血,此刻,正趴在一只面目全非的鸟雀尸体上啃咬咀嚼。
沈御风气得双眼怒火欲喷,“砰”地把盆子盖上,指着沈飞痛骂:“你!这乱七八糟的虫子有什么好玩的!不长进的东西!跟你娘一个样!”沈飞胆颤心惊,却还嘴硬地辩解道:“‘铁将军’爱吃这个,我才特地养的……”沈御风怒容稍缓,捧起那盆子,道:“好,我这就给它送过去!”直冲冲地就往外头走。
沈飞哭丧着脸,低声哀叫:“我的金头蜈蚣啊!”活像割了他的心头肉,一阵捶胸顿足之后,也跟着出去了,贺仙紧随其后。
屋外的风很大,才走了几步,油灯就熄了。皎洁的月光下,“铁将军”被沈御风从木屋里抓了出来,扔进围栏内,那瓷盆子刚一放下,它就喜冲冲地飞扑过去,低下头不停啄动。
沈飞与贺仙见状,默契地喊出声来,都是苦着脸——一个感觉痛心,一个感觉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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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五章 练武
这一晚,沈御风送上几根鸡毛,说道是可以驱赶蜈蚣的。贺仙将信将疑地接过,回到房里睡下,总觉得不大安稳,不时探头看看那床底下有没虫子爬出,翻来覆去的直闹到五更天,才浅浅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换上沈御风给她送来的青布短薄袄,再将乌发束于头顶,乍一瞧就是个俊俏无比的年轻男子。
沈飞刚从山下采买物品回来,匆匆一瞥,奇道:“哎?这位小哥,你是……”再留神一看,原来是贺仙,打趣道:“你是被山贼抓上来的秀才?”
贺仙侧头想了想,道:“你们是山贼吗?”沈飞才知自己失言了,气得一阵捶胸顿足,赶紧地回房收拾去。
沈御风也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是有些过于秀气,不像山里的人,练了武之后就好了。”过了会儿,将包子馒头和烧好的菜都端上来:一碟春笋炒鱼片,两大海碗的野味,还炖了鸡汤。
三人同进午膳。贺仙见沈飞下箸如神地夹了几块鱼片,自己却抓也抓不稳这两根小木棍,有些苦恼,想了想,忽就灵机一动,手握一条箸子,对着几片嫩笋狠扎下去,送入嘴里,只觉香甜脆口,余味无穷。
沈飞见了,不满道:“哎!哪有你这么不讲规矩的呀!”沈御风微笑道:“也罢,这个以后再学。”勺了点汤到她碗里,说:“用它送馒头吧。”贺仙点头,拿菜的动静也就不敢太大了。
膳毕,沈飞打了个饱嗝,问道:“这汤里的鸡肉呢?留在晚上吃?”沈御风收拾着碗筷,淡淡地道:“全扔了,公鸡的肉有啥好吃的,还是只斗鸡。”
沈飞惊得两眼瞪圆,“砰”地撞翻了椅子,冲出门外,跑到那小木屋前一看,只剩得几根凌乱的鸡毛,心里刀割似地疼,走过去抬起舍后那窗子,就想冲里头破口大骂,可一对上沈御风那凌厉的眼神,腿就软了,委屈得红了眼眶,说道:“‘铁将军’好歹也在咱们家呆了这么久,你……你还真是狠心!”啪的一声甩落窗子,赌气而去。
贺仙惊得愣住,鸡汤的鲜美味道还在口里,可那些个蠕蠕而动的细足虫子,昨夜可都落入了这“铁将军”腹中啊!这般想着,胃里顿时一阵翻腾,却听沈御风与她说道:“‘铁将军’只是被我放走了,”叹了一声,“我这么说也是不想飞儿再耽于玩乐……得加紧练功才是。”
起初,他以为领路人出现以后,就能立马寻到那四神君,可贺仙却丝毫不知他们所在。昨夜再细细琢磨后两句诗,感觉是玄而又玄,那活生生的人,只怕是比仙魄珠还要难找吧?
贺仙得知那汤与“铁将军”无关,这才舒了一口气,问道:“什么是练功?”沈御风肃然道:“你随我来。”
两人行至舍后的一片树林里,几只学飞的雏雀在远处的地面欢快地跳跃,阳光斑驳抖落,沈飞就躺在两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之间的绳床上,听见他们走近,只假作不知,打了个哈欠,背过身去继续装睡。
沈御风也不理会他,忽就施展轻功,飞到林子的一端,轻盈地掠过站在高枝上闲聊的鸟雀,在它们还未来得及惊慌之时,便已经折返回原地来了,松开手掌,一只小山雀儿惊慌地展开双翅,倏然而逃。
沈御风回过头来,问道:“想学吗?”贺仙两眼晶晶发亮,大喜道:“想!我学了之后就能飞去抓小鸟儿了吗?”
沈御风微笑道:“我看你资质不错,或许比我还要好些。这门轻功,师祖、师父和我,其实都没有完全练成,至今也无人能突破那最高的第三重,据说练成以后,可从高处倒垂而落,在临近地面之时,转向而飞,身子贴近地面,若即若离,就如那低飞的燕子一般……如此境界,凡人又怎敢多想!”
心中一阵神往,感叹出声,又接着说:“数十年前,师父开创了‘燕子楼’,以高妙的轻功和腿法扬名江湖,在当时的同门师兄弟妹之中,就数我和司马追风、肖舞风三人资质最佳。后来,师父将师祖的秘密说予我知道,要我跟他一同离开燕子楼,找寻‘仙魄珠’,并将楼主之位传给了我师妹肖舞风……如今却是轮到我要收徒弟了,此情此景,一如当年。”
沈飞听到此处,重重地“哼”了一声,沈御风看向他,正色道:“往后贺姑娘就是你的师姐,你要倚仗她的地方多着呢!”又问贺仙:“你可知我传授你‘如燕’,为的是什么?”贺仙想了想,道:“寻找四神君。嗯,我也要找他们,问一问自己的身世。”沈御风听罢,只觉她不再是那懵懂丫头了,甚是心安,当即就在林子里过了一半内力给她,以助她尽速入门,早日练就轻功。
沈飞瞧在眼里,气得心肝脾胃一阵抽痛,却假装毫不在意,躺在吊床上哼唱着曲子,待两人离开后,才猛坐起来,嘴里小声咒骂个没完。不料贺仙竟中途折返,吓得他立马住口,后见只有她一个回来,便甩了甩头发,闭眼躺了回去。
贺仙看着沈飞睡在绳床上,翘起腿,一派潇洒无拘之态,林中新绿点缀,耳边鸟鸣不绝,心里甚是艳羡。走上前去,见他对自己不瞅不睬,便伸指弹了一弹他的额头,沈飞即愤然而起,怒道:“住手!不许动小爷的头!”狠瞪她一眼,又睡了回去。
贺仙一巴掌拍到他腿上,道:“我有话要与你说!咱们吃的不是‘铁将军’,它只是被师傅放走了。”沈飞腿上吃痛,本欲大怒,闻得此言,当即喜得一翻身下了绳床,之后想了想,却又不大自在了,酸溜溜地道:“我爹对你还真好,比对我还要好,好上很多很多。”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心中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