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樵夫“呸”了口唾沫在地上,道:“什么练剑?老子只懂砍柴,你们再不放我走,我……我就砍人了!”贺仙笑了笑,心想:装得倒挺像的。
一个矮瘦如猴的黄衣男子开声道:“带咱们去你家瞧瞧,是不是普通的山里人,一看便知。”又从衣襟内掏出个银元宝,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瞧一眼咱们就走,它!就是你的。”
樵夫盯着那银元宝,吞吞口水,大声道:“好罢,你们随我来。”爽快转身,走了十来步,突就发狂似地砍向近处的人,慌得他们一阵躲避,围成的圈子缺了个口,他趁着这空当奋力跑了出去。那高瘦的男子也不急着去追,举剑对准那樵夫,一运内力,剑鞘飞射而出,瞬间击中他的腿。
其余一众见他吃痛倒地,都冲上去想要将他擒下,岂料那樵夫扬手一甩,砍柴刀脱手而去,几个跑在前头的一时不防,被砍得嗷嗷直叫,后面的人见他刀已离手,以为有便宜可捡,都抢着跑上前去。
樵夫迅速起身,拿下竹笠,使力将它撕开,里面竟藏了个金属斗笠,午时的阳光迎面而来,异常光滑的表面将强光反射过去,扎得那一干人睁不开眼,樵夫拐着腿缓缓后撤。
那高瘦的男子抽出长剑,闭着眼冲上前,将那斗笠打下悬崖,剑尖抵着那樵夫的脖子,骂道:“真是一群废物!”那矮瘦个子的在暗处撇撇嘴,迎上去笑道:“名杨师兄果真是武艺高强!唉,我等望尘莫及啊。”余人随之附和。
那一头高树之上,沈飞听见他唤那高瘦个子的叫“名杨师兄”,不屑地冷笑一声,道:“果真就是御剑门的。”贺仙忽醒起一事,小声道:“我记得袁家的小姐曾说过,她爹要她嫁给御剑门门主。”
沈飞皱了皱眉,心道:这御剑门的行事卑劣早有耳闻——每一听说江湖上有剑使得好的,便想方设法哄入门内,如若不从,就会狠力铲除,以稳固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他们与袁家有交情,此番上泰山来,想必是要搜寻那日打伤袁家家丁的剑客……这樵夫性命堪虞!
且说名杨用长剑将那樵夫逼到了崖边,道:“打伤袁家家丁的人是不是你?老实说出来,就挑断你的手筋,免你一死,若是嘴硬不肯说,就跳下去吧。”那矮瘦的黄衣男子正欲出言相劝,就看着樵夫猛一转身跳下崖去,急步走到边儿上,朝下看了看,无奈叹息一声。
名杨斜他一眼,道:“怎么?你也想跟着跳下去吗?”那矮瘦男子回头说道:“此人会金遁术,说不准与那天易门的有关,这山上或许还有他的同伙……你怎么都不问清楚就把他逼死了!”
名杨也不去看他,道:“四师弟言下之意,竟是我错了?”转身离开悬崖边,还剑入鞘,高声说道:“你们这群天易门的反贼给我听着!识相的自己出来,不然——放火烧山!把你们的老巢烧个干净!”
贺仙一惊,问:“他们真要放火烧山?会烧到咱们家去吗?”沈飞见那一帮子人走得还不大远,忙让她噤声。
等他们走远,贺仙想起那“樵夫”,死在崖底,好不凄凉,遂与沈飞道:“我得把他送回去,他家人见不着他,定会出来四处寻找,到时候别又碰上那群恶人。”说罢,倏地一下飞走了。
沈飞看着她飞离的背影,叹道:“想得挺周到,可好歹先把我弄下去嘛!坐这儿屁股疼死了。”在树上等了不久,就看到贺仙负着那樵夫飞到崖上,笑嘻嘻地向他看来,指了指后背上的尸体,欢快地蹦了两下,这才飞走。
沈飞见她傻里傻气的,心里一阵好笑。忽就回忆起这一年多以来,她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方才的舍命相救……蓦然发现,心中竟是早已把她当作至亲之人了。
等了好半晌,见贺仙迟迟未返,心中不免担忧起来,暗想:莫不是又碰上御剑门的吧?这帮恶人太也可恶,得寻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们!
正想着些坏点子,贺仙就飞回来了,说道方才那樵夫,挂在崖下横出来的松树上,居然大难不死!沈飞听得也乐呵起来,道:“快回家去,有些好事要与你商量。”贺仙见他神采奕奕,笑得一脸狡诈,问道:“什么好事?”沈飞乐呵呵地说:“这些恶人要倒霉了!”
入夜以后,袁家庄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常。袁有才又准备送“女”出嫁了。一年前,袁慧光无故失踪,几乎让他乱了阵脚,以为与御剑门结亲的美梦就此幻灭,幸得那聪明过人的小妾献上一计:横竖那楚涧没见过真正的袁慧光,索性就找个约摸大的姑娘顶替罢。
袁有才得她提点,马上就去外头买了个美貌姑娘,画了她的像,再赶去御剑门送上画像,假托闺女得病需时调养,请求延迟婚期一年。得允之后,立马回到家中找妻妾训练那姑娘。如今,眼看就能把她嫁出去了,心中越发急切不安。
袁有才举起酒杯与前来迎嫁的名杨、宦雨等人碰了碰,那满耳恭维之辞,很是受用,再想想房里堆成小山的聘礼,即又得意起来。
才自在了没多久,那“袁小姐”的贴身丫环就跑出外庄来,冲袁有才这桌酒席高喊:“老爷,不好了!”袁有才听得一抖,铁青着脸转过身去,怒道:“我好得很!”
小丫环不会看他的眼色,仍大声叫道:“不好了!老爷,小姐不见了!”众人一听,均收敛起笑意,袁有才更是吓得酒杯落地,“啪啦”一声清脆,摔破了。
那丫环是个心眼实的,一心想着要把这事儿抖落干净,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我方才只是到厨房里拿点吃的,回去一看,小姐就不在了,找遍了整个内庄,连北屋都看了,还是没有,老爷,你说小姐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袁有才站在那儿,呆若木鸡,嘴里细细碎碎念着她最后那句话,宦雨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后背,道:“袁老爷子,能让咱们去内庄瞧瞧吗?”
这两日,他们一直住在外庄,名杨与他两个耳朵灵敏的,本是要替楚涧暗暗打探袁家庄“天仙入宅”之事,却不意听见那内庄里头有机关移动之声,大感好奇,一直想找机会去瞧个究竟。无奈这庄里来来往往的下人太多,那儿又是内眷住的地方,若被人撞见总是不太好,所以一直按捺着没动。
袁有才被他拍得胆颤。女儿又没了,还被逮了个正着,还能怎么着?只好点了点头,领着他们一群人,穿过内外庄那面隔墙开的小门,走到内庄的外围处。
他也不是只蠢驴——这若是让他们进庄里头去,就会将那隐秘的机关暴露了。冷静一想,唤那小丫头道:“你先去窗子那处,看看小姐有没在房间里,说不准已经回来了。”
小丫环领命而去,走到袁家小姐的闺房前,打开窗子一瞧,惊得大叫了一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