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恋恋不舍地跑出几步,耳朵忽然竖起,众人也听见了动静,回头看去,卢峥跑了过来。跑了近处,扑通跪倒在地上,正要说话,却被松庭抢了个先:“回去当你的卢家少爷去吧。”转身继续朝前走。
箫自华明白这意思,是要将他逐出少林寺了,与他道:“你已不再是少林弟子,以后不必回去了。”卢峥这一听,死活不肯起来,抱着箫自华的腿,哭天抢地要他替自己求情。
卢家本是大商户,到了卢峥这一代,就只生了他一个男丁,老一辈的都把他宠上天了。他本无习武的天份,软磨硬泡地说动了方丈,入了少林寺,还没呆上两个月,就想着要一睹藏经阁里的秘籍,学得天下至高至深的武功。故而挖空心思,想要讨好松庭,才有了这一次的琴艺比试。
常欢暗想,要是早些时候,指不定他会替卢峥求情,毕竟卢家是富户,而少林寺正缺钱呢,可眼下嘛……心里偷偷一乐,不自禁轻笑出声。贺仙听见笑声,警惕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加快了脚步。
常欢看了贺仙一阵,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紧跟上去,贺仙见他靠近,忙将包袱换到另一侧背着。常欢不禁一笑,低声与她道:“哎我说,你又不是大罗神仙下凡,干嘛非得取这个名儿?”
贺仙听在耳内,只觉被他一通挖苦,想了想,回敬道:“你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取这‘欢’字,有意思没有!”常欢呵呵一笑,凑近她耳朵:“这压根儿就不是我的名儿。”贺仙大感意外,愣神间,人就跑了。
原来那卢峥,一路上跟狗皮膏似的,非要跟着他们走。箫自华忍不住出手阻拦,只稍用力一推,卢峥就倒地上了,一动不动地装死,箫自华放心不下,赶紧倒回去看,又被他死死缠住。
常欢听着耳烦,终于是忍无可忍,倒回去与卢峥道:“你要是能吃得住我十棍,我和师兄立马去给你求情,要是吃不住你就给我滚蛋,如何?”卢峥一喜,连连点头。少林寺上下,有谁不知常欢练武资质平庸,武功也稀松平常,若以武试入少林,只怕他连大门外那几步台阶也爬不上去。
箫自华知他平日里诡计百出,必是有什么法子能将他赶走,遂笑着站到一旁静观。常欢持棍锤地数下,卢峥二话不说趴倒,却见朝向自己这一侧的棍上,竟长出了一排尖细的钢刺,寒光栗人!登时吓得脸色发青。
常欢暗笑,朗声道:“趴好了?只要挨得过十棍,十棍嘛,一眨眼就过去了。”一边说着,一边抡起长棍。
正要打下去的瞬间,卢峥猛地从地上骨碌一下爬起,大喊道:“别!”两手护着脑袋,头也不带回的,鼠窜而去。
箫自华看着卢峥仓皇而逃的身影,但笑不语。在抡起棍的瞬间,已将钢刺收回,他没有瞧见,可就是知道,常欢在背后捣了鬼。
常欢也冲他一笑,自己打个圆场:“这小子太娇贵,连几棍都挨不得,还学个什么武术!”扛起棍子,跟上众人。
这时,本已跑开去的白马,突然又折了回来,横在小径上,挡着任离云等人的去路,似在提醒:不要再向西走。
众人正疑惑间,就听见前方不远的马蹄声,名扬正骑着马,与众人迎面而来。常欢看清是他,暗自皱眉:“真是冤家路窄!”箫自华只怕节外生枝,忙嘱咐贺、沈两人,站在自己身后,静观其变。
名扬远远瞧见他们,含着冷笑,一阵扬鞭策马,转眼便跑到近前来。将马勒停,正欲开口,无意瞥了眼任离云,再定睛一看,慌忙拔出佩剑来,指向他道:“你……你居然还敢上嵩山来,胆子不小!”
松庭与箫自华都不知他们有这么一段过节,忙问:“你认得他?”名扬冷哼一声:“这人在开封城跟我们结了梁子,我不管他是你们什么人,识相的就把他交出来!”箫自华略一想,回道:“这恐怕不行,蓝大人方才已经交给我们少林寺发落了。”
名扬听得“发落”二字,缓缓收回佩剑,呵呵笑道:“是冒犯了蓝大人罢,简直不知死活!方丈,您可要当心,千万别让他跑了,他厉害着呢!”松庭一笑:“多谢提点。”
名扬回心一想,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常欢和箫自华,嘀咕道:“这两天你们果真不在少林寺吗?难怪只有柏庭那老和尚出来见我……”松庭听罢,言道:“名大侠找老纳有什么事吗?”
名扬笑了笑:“嘿!你不知道?你这个义子真人不露相啊,赌术那是出奇的精湛,在赌坊里混得是风生水起,啧啧,留在少林寺,屈才,太屈才了……”
松庭一听,沉下脸来。常欢见势不妙,立马上前主动交代:“不错,我是忍不住进去小玩了一把,之后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对,前两日主动跟师伯说了,师伯念在我是初犯,便让我把赢来的钱尽数上缴……”
名扬不待他说完,气呼呼地道:“什么叫小玩一把?那可是一千两!我们开那赌坊,挣这一千两可不容易!”御剑门是皇上直接任命的,怎么说也是个官儿,居然公然开设赌场,这不是无视王法,胡作非为吗?松庭与箫自华互视一眼,均感意外。
名扬却是理直气壮得很,大声说道:“任谁都知道,少林弟子是禁止赌博的,他赢的那一千两银子,不能作数!这就把钱还回来!”
常欢道:“想必你已经见过我师伯了罢,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名扬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常欢轩眉一笑:“按照咱们少林寺的规矩,赌债自偿,赢来的尽数充公,我一文钱也没花,全上交了,如今啊我是想还也还不了。”
名扬大怒,道:“你休想赖帐不还!你……”侧头一瞧,嘿哟,这匹白马可精神了!一看就是好货色,可值不少钱呢!转怒为喜道:“不还钱也可以,用它抵债!”这便驱马走前两步去,那白马却忽地仰脖怒声嘶鸣,名扬那马受了惊,竟将他甩到地上,飞也似的逃走了。
名扬摔得生痛,箫自华上前扶了他一把,才勉强站起。贺、沈二人瞧见,窃笑不止。常欢跳上白马背,笑道:“名大侠,要我送你回去吗?”
名扬哪里还敢去骑,这么说分明是在气他!甩开箫自华的手,怒道:“姓常的你听好了,这钱你要是不还,老子就宣扬出去,就说少林弟子出入赌场,少林寺不加约束,门风极坏!我要让你们都没脸!”常欢知道他难缠,早想好了如何对应,立马回道:“那我也宣扬出去,说你们开的赌坊,所有赢了的钱都要被追讨回去,看你们还做不做这生意了!”
名扬一听,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不住点头,叫道:“好……好!你等着看吧!”说罢,腿一瘸一瘸的朝东步行而去。
贺仙问箫自华道:“朝那儿一直走就是御剑门?”箫自华点头:“在太室山那头,离卢庄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