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单脚踩上条凳,往自己鼻尖一指:“猜得不错,正是小爷我!”
那瘦子张嘴大笑,笑了好一阵后,说道:“我看不知就里的人是你——那孩子的亲爹是谁,晓得不?沈御风!听说老沈早就过世了,‘邪吟’一直在小沈手里,如今江湖上有谁不想抓他?躲还来不及呢,还敢跑出来说小故事、报尊姓大名?谁信!”
胖子手一拍大腿:“我说呢!他怎么能伤得了方丈,是用了‘邪吟’吧?”瘦子点头:“猜对了,那小沈,此前是受玄冥宫和顾星儿的指使,潜入少林寺,用‘邪吟’加害松庭,得手之后他就跑了,由玄冥宫的人一路掩护,逃往雪峰山去了。”
沈飞脸色发青,惊慌之下收回脚:“不!不是这样的!你们胡说!”心里乱糟糟地想:我亲爹这事儿,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当日贺仙被识破女儿身,沈飞也被揭出是顾星儿之子,松庭伤重不能言语,箫自华也无力作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随顾星儿离开少林。
可离去以前,箫自华没有透露沈飞的另一重身份,连柏庭众人也被蒙在鼓里……如今怎么连坐在路边小摊儿里的人也知道了?
还有,他与玄冥宫的人一路同行这事儿,又是谁泄露出去的?
正当他苦思不得其果之际,一直闭门谢客的酒楼突然敞开前门。
一名妙龄女子走了出来。
桃红衣裙当风摆动,如一片仙云出岫,翩然而近。
沈飞醒神,慌忙躲到她身后去。这才瞥见身后,还坐着个带大刀的白衣人!惊得又挪开一步,抓紧女子的衣袖,口不择言地道:“师兄,咱们……咱们快走罢!”白衣人嘴边透出笑意,缓缓放下帽帷。
那妙龄女子正是贺仙,听罢这一声“师兄”,有些气恼,可见他这胆小模样,忍不住一声“噗哧”,爽朗的笑容中透着几分英气:“你又叫错了!”沈飞才留神看她,已换作了女装,口里仍嘟囔:“……这不都一样嘛。”
贺仙不禁头筋猛抽:怎么能一样!
前些天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就是这么被他喊穿的,少林寺那一刻的尴尬犹在眼前。
且说胖瘦两人,见贺仙容貌奇美,只顾惊讶,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待贺仙与沈飞话毕,朝两人拱手:“冒昧打扰,方才听两位说起顾教主儿子的身世,不知是如何知道……”这俩才醒过神来。
那胖子正想回话之际,一名紫衣青年快步走到茶摊前,躬身施礼,言道:“二位,今日小楼重开,美酒相赠,何必再喝这等粗茶?”拿起两人面前的碗,将余茶尽数泼到街道上。
胖子一听,喜道:“果真?”那瘦子指着贺仙,问:“这位仙姑……也是你们酒楼里的?”紫衣男子笑着点点头。
两人匆匆结了帐,跑到门前,只见酒楼里幽森森的,一个伙计也没有,胖子微觉不妥,见瘦子要走进去,忙拉着他衣后领:“慢着!看清楚再说!”
身后的紫衣男子突然一喊:“客到!”门边,两只手由内伸出,将胖、瘦两人狠狠爪住,瞬间就被无声无息的抓了进去。
那茶摊的老板见了,吓得撞翻了煮茶的锅,脚一软,摔到地上,捂着嘴,大气也不敢透。
紫衣男子见这两人被擒,露出阴森的笑,拍了拍挂在腰侧、有些胀鼓的小锦袋:“宝贝儿,又有好吃的了……”贺仙和沈飞在旁,只觉头皮发麻。
这年轻男子正是“玄冥七骑”中的紫骑,姓乔名紫蝠,他祖父曾是玄冥宫之主。这乔紫蝠爱养吸血蝙蝠,阴险残忍,而不知其底细的,时常会以为这就是个彬彬有礼的文弱书生。
乔紫蝠话罢,移目看向茶摊上的白衣人,忽一声冷笑,朗声说道:“将军一直在找你,急得什么似的,你倒好!清闲自在……”边说边望向酒楼。
白衣者也早猜到了,凌傲峰就在酒楼里,缓缓摘下帷帽。
贺、沈两人这才瞧真,白衣人原来是个女子,浓眉大眼,肤光皎皎,算得上是个美人,然而一对眸子冷若寒霜,令人望而却步。
只听她辩道:“这两日我马不停蹄地赶路,一宿没睡,何来的清闲。”
乔紫蝠一声冷笑,正想挖苦她几句,一直静静停在巷口的马车里,突然发生声响,继而有人滚落。
他早已好奇马车中藏了什么人,见有动静,立马走近前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白衣女子身影一晃,早一步闪到马车前,见他执意行近,抽刀相向,刀尖距鼻端不盈一寸。
寒光冷冽,乔紫蝠感觉鼻尖发麻,赶忙后退。止步后,怪笑了两声,道:“我看见了,是个男人,莫非……是你的姘头?”
白衣女子走前两步,举刀直指其口:“嘴不干净?我拿刀替你收拾!”乔紫蝠吓得又退了几步。只见她左手探向腰间,掏出一枚黑色令牌:“大人让我保护他,直到他清醒,此前,不许让任何人瞧见……你也不例外!”
这两日,她接到黑骑的飞鸽传书,密令其寸步不离,守护一位身中迷药的男子。为免横生枝节,这些天,她刻意与人疏离,一声不响离开落脚的客栈。怎料变故频生,武林大会取消后,凌傲峰急着找她,却遍寻不获,惟有在客栈中留下字句:令她日夜兼程,赶到这小镇上来
——开封这一带,虽属北派势力范围,却无大帮大派,此处有水路码头,说走就能走。凌傲峰此回没有直接南下,不说北正诸派,就是玄冥宫一众,也是大感意外。
且说这乔紫蝠,与她素来不睦,见了这黑骑的令牌,心里嫉火上窜,眼中怒火更炽,恨恨然说道:“玄冥六骑,都是听令于黑骑大人的亲兵护卫,你是白骑,我是紫骑,平起平坐,你凭啥这么说!”
贺仙与沈飞这才知道,原来白衣女子竟是大名鼎鼎的白骑——玄冥宫第一杀手,难怪满身煞气。互视一眼,均觉此地不宜久留。
白骑冷眸轻扫,将令牌收好,这便回身,扶起地上的男子,见他早已清醒,回转头与乔紫蝠道:“你若有何不满,可以跟这位公子讲,让他转告黑骑大人。”
乔紫蝠看了眼被她扶起的男子,一边暗暗思量:武林大会之后,人人皆知凌将军来了北方一带,可他硬是不肯南下,甘愿冒险等这臭婆娘赶来,为的是什么?
这灰衣人偏生又是黑骑下令要保护的人……莫非,凌将军真正要等的,是他!
如此想了又想,暗觉这般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灰衣男子,能跟黑骑扯上关系,来头必定不小!
这便抢上前,替他拍去衣上的灰,边赔笑道:“公子,敢问尊姓大名?”
那男子有气无力地喊道:“……贺……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