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焕之右边的纳尔自从站上跑道就一直表情严肃,她的预赛成绩11秒36在三组中排名第四,这也差不多是她的实力排名了。虽然是以加纳唯一的A标选手身份参赛,但她在过去一整年中也只跑出了一次11秒22的成绩,那种状态显然可遇而不可求。
而三组的整体实力几乎是1/4决赛五组中最弱的一组,想要竞争那一个额外的最好成绩晋级名额几乎不可能——虽然比赛还没结束,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那个名额属于集齐了卡贝尔、赫尔法特、内斯特连科、罗斯莱斯的死亡之组第四组。
因此其他组的选手如果想要晋级,必须争取本组的前三名。
“On your marks……set……”甚至在发令员枪响之前,纳尔就冲了出去,然后不等裁判冲出来出示黄牌,她就自觉地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犯规然后走回了起点。
这个抢跑也太明显了吧。
其他人虽然满腹都是被打乱了节奏的怨言,但也只好甩甩手站起来重新调整,没办法,国际田联就是允许两次抢跑,人家也只是利用规则,而且她们也不敢说自己过去从来没抢跑过啊。
不过当所有人再次做出准备姿势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现在等于所有人身上都背了一次黄牌,如果再次抢跑的话就要直接罚出场外了,而这也正是抢跑战术的目的所在。
伤脑筋,陈焕之有点恼火,她有心想要继续按照原有节奏起跑,但再想想只不过是1/4决赛而已,还是稳妥为上,万一真抢跑了直接罚下那就傻眼了,这可是奥运会啊。
其他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发令枪响后,中间四道除了孤注一掷的纳尔几乎是压着枪跑出去,跑了个0.127的起跑反应时间外,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刻意压了一下,起跑反应时间都在0.18秒开外了,光是起跑阶段,几人就差了将近半米。
第104章 104
从纳尔抢跑到再次开始起跑的两分钟间,场边看着的徐指导和刘鑫源也在低声交流。
徐指导觉得应该稳当点,“起跑时候还是压一压的好,1/4决赛的成绩好坏又无所谓,小陈怎么都能跑前三的。”
刘鑫源其实也这么认为,不过他觉得陈焕之不会这么干,“小陈这孩子求胜欲望比较强,以前比赛时候碰到这种事儿都是照着原样跑的。”
结果发令枪一响,刘鑫源一看陈焕之起跑压住了节奏,反而急得猛拍一下大腿,“她这是紧张了吧。”他之前是想让陈焕之慢一下,结果她真的违背本性慢了,他又觉得这一定是因为过于重视这场比赛了,重视比赛很好,毕竟奥运会,但是超过了那个度就不行了。
徐指导也点头,“是紧张,你看小陈摆臂时候那个手。”
一人一句话就三秒过去了,两人眼见得陈焕之从起跑时候的落后半米硬生生赶成了跟纳尔并驾齐驱,齐齐松了口气,刘鑫源也有心情点评了,“小陈这个孩子啊,平时看着心理素质特别好,天不怕地不怕一样,得了冠军就笑笑,没得冠军也不哭,以前我是对她很放心的。但现在看来这样也不好,我之前从来没见她这么重视过一场比赛,一旦发生点什么事儿就要紧张,但她从来没有适应过自己的紧张,也没有学会怎么处理自己的紧张情绪。”
百米赛跑全程不过11秒多,他这段话还没说完,陈焕之就第一个冲过终点线了,大屏幕上打出了这一组的成绩,陈焕之11秒10,巴哈马的黛比11秒23,而凭借一次抢跑给别人造成的心理压力,争取到了0.03秒起跑优势的纳尔,最终也正是凭借着这一点,在小组第三的争夺中,以0.01秒之差击败了对手占到了最后一个晋级半决赛的席位。
“这就行了。”徐指导总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1/4决赛碰到的是纸老虎,决赛里的可就是真老虎了。刘鑫源抱着胳膊看着陈焕之一边沿着混合采访区往外走一边时不时回答一句记者问题的场景,扭头问,“徐指,录像分析一般多久才能出来?”
徐指导想了想,“最少也得明天早上吧,你急着看?”
刘鑫源点点头,“我心里不踏实。”
这是陈焕之有了后勤保障小组以后才有的待遇,她的训练比赛录像资料都会由小组里的科研人员录入电脑,用专门的软件进行分析,对步频、步幅、节奏、支撑脚触地时间、膝盖角度、摆腿速度等等数据进行测定,作为判断她状态好坏和制定训练计划的依据。
在电脑技术没有如此发达前,只能凭借教练们的肉眼一帧一帧地播放着运动员们被高速摄影机录下的影像资料,而且可分析内容也远没有这么多。只有刘飞和陈焕之才能在日常的训练中将这样的训练方法常态化,要全面推广别说设备,光人力成本就够田管中心喝一壶了,而这种方法除了贵,最大的缺点就是慢,第一天的训练数据一般要第三天早上训练前才能拿到。
而更高级的,就是体总去年年末才和中科院一块儿研发的数字跑道了,那个能分析的数据更多,而且是实时的,这边跑完那边电脑上立刻出数据,随时训练随时调整。不过现在只有跳远队先作为试点铺了一条45米的跑道——大概是作为他们的外训计划被接力队截胡的补偿吧。
“科研组里加加班应该能快点,我问一下最快什么时候。”徐指导说着,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凝望着场上,再过几分钟,苏方方所在的第五组也要开始比赛了。
也行,不差这两分钟了,观察对手当然也很重要。刘鑫源也就跟他一起继续看1/4决赛的死亡之组第四组的比赛。
陈焕之第二天早上在奥运村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就碰上了两眼通红、眼袋一夜之间变大的刘鑫源,她吓了一跳,“教练?”想了想,“您这是紧张到失眠?”昨天苏方方被淘汰了,她终究是没能更进一步,现在万千压力都在陈焕之身上,运动员在比赛前夕自然是无人打扰,但各方人士对教练大概没这个顾虑吧。
刘鑫源没好气瞪她一眼,去端了一笼小笼包回来坐她旁边,“一会儿去我房间,给你看昨天比赛科研组分析的结果。”
“这么早就出来了,他们通宵啦?真辛苦。”陈焕之笑,“教练也辛苦了。”
等一块儿坐到电脑跟前,刘鑫源问陈焕之昨天是不是紧张了,她还在继续嘴硬,“没有啊,就压个抢跑时间有什么啊,我让她两米都没问题。”
“那你就是潜意识里紧张了,你太看重这次奥运会了。”刘鑫源给她看分析结果,“别的详细数据咱们不看,就看这两项。在以往的比赛中,最后的40米,你的步幅都是能达到2米25以上的,但是昨天晚上,你的最大步幅是2.02米。”
“以及这个。”刘鑫源打开电脑上一张照片,那是昨天她们冲线时刻的正面照。“发现了吗?别人都是五指张开的,你手指是握拳形状的。”
“用力过猛,肌肉僵硬。”最后他下结论,“虽然成功晋级了,但那场比赛是你从没有过的重大失误。”
“我跑的时候真没觉得自己紧张,我就是想跑得更快点、再快点。”铁证如山,陈焕之也不得不承认了,“昨天我没留手,本来以为能到10秒95以内的。”结果才11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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