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什么东西,但是因为趴在皇上身上,没人看得清楚。
“宫里宫外,家事国事,哪样不得皇上操心?”她温柔体贴地说,“皇上现在不是来陪臣妾了吗?臣妾现在年老色衰,皇上依然恩宠不绝,臣妾哪里敢不知足?”
“黛黛。”皇上伸手拈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细细地嗅:“你可埋怨朕,冤枉了子镇,连累了了你?”
静妃闻言抬起头来,盈水的眸子望着皇上,凄婉地说:“请皇上恕臣妾无状。事情突起的时候,臣妾真的怨了。怨皇上不顾多年感情,怨皇上让我置身冷宫,令臣妾被众姐妹嘲笑。”
皇上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朕也是受人蒙蔽。”脸色隐有几分不悦。
静妃似乎没有察觉,温柔地继续说道:“可是后来,臣妾想,历数前朝哪朝哪代,有皇子敢通敌卖国,也是立刻伏诛的下场。皇上顶着朝臣的压力,只是圈禁子镇,已经是对臣妾和他的十分疼爱了。臣妾虽处冷宫,但用度不曾遭人克扣,想也是皇上暗中使人照顾。子镇犯下如此大错,皇上却能如此宽容待臣妾母子,臣妾再心存怨恨,岂对得住当年父母教导和皇上多年宠爱?”
“黛黛——”皇上动情地喊,“朕就知道,你胸襟宽广,最是柔顺,定然不会怪朕。”
“臣妾想明白后,只觉得愧对皇上一片真情,又恨子镇如此不争气,若不是想着,想着自入宫,身心俱是皇上的,不该自己肆意决断,黛黛,黛黛早就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去。”
说着,静妃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瘫软在皇上怀里。
皇上动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黛黛,是朕不好,委屈了你和子镇。”
静妃哭了片刻,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让皇上见笑了。臣妾这都做了祖母的人,还跟个孩子似的哭哭啼啼。”
皇上说:“朕就爱你这般。”
静妃羞涩一笑,又正颜说道:“皇上既爱臣妾,且听臣妾一言。这次的事情,原本就是小人作祟,纵使皇上英明神武,也难免被小人联手欺瞒,皇上又何错之有?您是臣妾的天,是子镇的父,我们就是没做错什么,皇上呵斥几句,禁足几天,又有什么要紧?别人不知,臣妾也当心如明镜,当日忍痛处置我和子镇,心里最焦灼最难过,偏偏又无法对人言的,是皇上!人人都说皇上万人之上,一言九鼎,殊不知,皇上也有喜怒哀乐,却要顾着家国天下,强忍着自己的喜怒。所以后来的日子,臣妾天天跪求佛祖,只愿这所有的孽障,都报在臣妾一人身上,让皇上安康喜乐。臣妾能得君宠二十几年,宋家上下也得皇上青眼有加,别臣妾说一条命,就是十条命,,肝脑涂地,也不够还皇上隆恩。皇上若是怜惜黛黛身子弱,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就千万不要再在黛黛面前讲您不好的话,黛黛真的难过。”
说着,静妃面上,硕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偏偏又不想皇上看见一般,趴伏在皇上腿上,哭得身子一颤一颤,不能自已。
第一百七十二章安排
哪有男人,听到心爱的女人,如此推心置腹、体贴入微的话,能够不被感动?皇上当即感慨连连,拉她起身,亲自替她拭泪。
“黛黛,朕这一生,有你足矣。”
静妃情绪久久难以平息,望着皇上,水洗的眸子似一汪秋水,含情脉脉偏偏欲语还休,脸色娇红,惹人怜爱。
“前几日朕来看你,你屡次找理由不肯见朕,朕还以为,你不肯原谅朕。”皇上笑着拍着她如白皙的手背说,“现在想来,既没有怨朕,为何要让朕抓心挠肝地想着你,真真该打。”
静妃情绪忽然低沉下去,眸子里的光亮黯淡了许多,把另一只手搭在皇上的手上,垂首缓声说道:“臣妾病容难看,自知不久于人世,不想皇上看到难过,更不想皇上看到那般丑陋模样,日后连个想头也不留。臣妾不怕死,只怕毁了您喜欢的黛黛。”
“黛黛,你太傻了。”皇上说道,“若说老,朕比你足足大了将近二十岁呢,现在朕都是老头子了,你还如双十少女一般。再说,朕不许你把死呀活呀挂在嘴边,太医不都说了,你的病情大有起色吗?沈家那小子也进宫给你看了,假以时日,定会痊愈,朕还要陪你,每个夏天都来赏花呢。”
静妃的头依靠着皇上的肩膀,像一只柔顺的猫,喃喃说道:“臣妾一直以为自己出身武将世家,父兄战死沙场,他们的豪迈也传给了臣妾,臣妾并不畏死。可是,真正当臣妾知道,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臣妾真的很怕。子镇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皇子妃和儿女,伯涵也已成为一方大将,臣妾并不担心他们。可是臣妾怕,怕再也看不到皇上,怕皇上会因臣妾离去而难受。臣妾甚至想,宁肯皇上少宠爱臣妾一些,那等臣妾离开的时候,皇上也少难过一分。”
“黛黛,朕的黛黛。”皇上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这后宫三千,唯你待朕之心,始终如一,如此挚诚。下辈子,朕还要遇到你,早点定下你,让你为朕的正妻。”
静妃伸手捂住皇上的嘴,素雅清淡的百合香气萦绕在她的指尖,充盈了皇上的心:“黛黛不敢有此奢求,只愿生生世世见到皇上,为奴为婢又如何?”
两人紧紧相拥,芍药灼灼,花香醉人。
在小厨房里忙活得不亦乐乎的顾采薇,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她正在做传膳之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摆盘,不用那个盘子,用白盘。”
“那边火熄了,一刻钟后开锅。”
扇儿一直陪着,见她累得鼻尖冒汗,双腿都有些打颤,忙拉过一把椅子过来:“姑娘坐坐,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他们。”
顾采薇摇摇头,咬牙坚持。静妃本来已经让她诚惶诚恐了,现在又来一尊大佛,她亲力亲为尤恐不足,哪里敢假手于人?
“扇儿姐姐,麻烦你给我帮个忙。”
扇儿连忙上前:“姑娘客气了,有事情尽管吩咐奴婢。”扇儿也是静妃面前得脸的宫女,察言观色能力自是非同一般。这位姑娘,造化大着呢。
顾采薇附耳说了一番话,然后嘱咐道:“你禀告三皇子,三皇子准了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扇儿会心一笑,点头转身匆匆出了厨房。
顾采薇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气,转头继续投入到她的工作中。
三皇子听了扇儿的回禀,看着宋铎笑道:“伯涵,你说,顾氏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宋铎没回,直接对扇儿说:“回去告诉姑娘,三皇子准了。只最后还得皇上和娘娘定夺,让她做好两手准备。”
扇儿看了一眼三皇子,见他没有反对,对着两位爷行了礼,又匆忙回去复命。
“荷花宴,我倒是很期待呢。”三皇子拿着扇子敲打着掌心,冲宋铎挤眉弄眼,“我现在也不相信她是顾家的姑娘了。顾家那帮木头贵女,哪有她这般玲珑剔透的心思?伯涵,我可告诉你啊,就是父皇龙心大悦,你也把嘴闭紧。你的婚事,自有母妃替你周旋。我替你可是磨破了嘴皮,千万别自作主张,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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