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您还在犹豫什么?若再不拔营起寨,就……”
“圣旨呢?圣旨在哪里?”铁黎忽然开口道。
“在……”郎程言一怔,随即抬手,探入怀中,然后身体猛然僵住,面色瞬间雪冷。
“怎么了?”铁黎虎目生威,静静地注视着他。
郎程言二话不说,迅速脱掉中衣……然而,任凭他翻遍全身上下,哪有圣旨的踪迹?
“圣旨呢?”铁黎目光凛然,再次沉声吐出三个字。
“我……”
郎程言无言可答,颓然坐倒在地……难道是天要亡他?拼却性命不要护出的圣旨,竟然……遗失了……
“没有圣旨,你要我如何出兵?凭什么出兵?”铁黎“唰”地站起,面色冷静得可怕。
“外祖父?!”郎程言慢慢站起身,双手撑住桌沿,对上铁黎的虎眸,“难道您……不相信我?”
“我相不相信你,是一回事,这五十万大军的调动,又是另一回事!没有圣旨,勤王之师,就将变成叛逆乱军!我铁家三代忠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外祖父!”郎程言眼底闪过一丝绝望,他不相信,更不甘心,不甘心祖祖辈辈们历经艰辛开创的江山,就如此落入旁人手中,更深深忧虑着大安的未来,他们郎氏皇族的锦绣河山,他们一直以来善待的万千子民,难道,就要因为他的失误,而从此,万劫不复?
“外祖父,算我救你了!”
皇子之尊,弃于膝下,郎程言再次跪倒,朝着铁黎,重重叩头及地:“言儿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替父皇母后复仇,言儿着着实实,只是不想看到万千黎民罹难!外祖父,您一生忠君爱国,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万里江山,落入贼人之手吗?”
铁黎仰天一声长叹,字字句句语重心长:“言儿,你以为外祖父不愿出兵?不,我铁黎就算舍却九族性命不要,也会跟你赴汤蹈火,无所畏惧,可是这数十万条性命,何其无辜?九州侯精于兵法战阵,又手握数十万雄兵,倘若战端一起,输赢孰难预料,到那时,你要外祖父,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没有圣旨,出师无名,就算九州侯不动手,其他虎视眈眈的亲王郡王们,也有足够的理由,置你,置铁家,置这数十万将士,于死地啊!”
郎程言颓然掩面,痛哭失声。外祖父句句剖心,句句在理……父皇所属意的皇嗣,一直是沉稳干练的大哥郎程旭。然而数月之前,大哥代父皇巡授边城,却被突然进犯的仓颉骑兵杀死,消息传回京城,父皇悲痛欲绝,追谥大哥为彰德皇的同时,特地下诏,命朝中文武大臣,三年内不得再议立皇储之事,谁料想宫中突变乍起……若无圣旨在手,便贸然对外宣称,父皇临终前下旨禅位于他,绝难取信于人,至于宫中那些尚未成年的弟弟们,一个都没能逃出,多半遭了郎程暄的毒手,纵使活着,年幼的他们,也担不起复兴家国的重任。
他真是恨啊,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自己的愚蠢,没能及早看出奸妃的险恶用心,救父皇于危难。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痛恨又有什么用?
难道他们郎氏皇族,连同整个郎氏皇朝,真要毁在那对阴狠毒辣的母子手中?
“言儿。”相对良久,铁黎仿佛苍老了一旬,而郎程言,游弋胸中的那丝稚气,也终于消泯殆尽。
“言儿,没有圣旨,这事急不得,我们只能……”
“慢慢来”三字尚未出口,外边便响起急切的脚步声,一名兵士扬声喊道:“报……”
“何事?”
“兵部八百里加急。”
“进来!”
兵士躬身进帐,将一封贴了火漆印的信柬呈至铁黎跟前,然后退出。
铁黎厉目扫过信柬右下角及背面的印信,这才刮去表面封漆,抽出内函,浓黑的眉头旋即高高隆起。
“如何?”郎程言面色焦灼地凑到他身边。
“两江道行军大总管漠原即日将到达郦州大营,接管我的帅印。”
“什么?!”郎程言陡地高高跳起,眸中怒火高炽,“他们……他们竟然敢……”
“你暂且放心,没有皇上亲授的圣旨,任何人都休想取走我手中兵符,这西南军大营,也动它不得!”
“可是……”郎程言牙关紧咬,“怕只怕……”
“你怕什么?”铁黎虎目生威,“倘若他敢硬来,我们反倒有了起兵的理由。”
郎程言双眸顿亮……姜,还是老的辣!
无旨缴权,也可视作叛逆谋乱之举,若那九州侯果真敢来霸王硬上弓,倒是平白给他们制造了机会!
“只是,”铁黎话锋再转,“若有圣旨在手,不单西南军大营,九十九州,八百八十八郡的驻军,都会听你调度,而那些分居于各地的皇室宗亲,也不敢轻举妄动,整个局势,会瞬间逆转。如果没有圣旨,单我麾下大军与九州侯对峙,不但短时间内无法取胜,更有可能,会被九州侯慢慢蚕食……倘若九州侯接管了全国兵马,调动大军对郦州形成合围之势,只怕到那时,就算兵圣再生,也无力回天……”
听着外祖父凝重的话语,看着他肃冷的面容,郎程言眼中的亮色,一点点变得黯淡……
“应该是这里吧?”
揉了揉酸胀的双腿,莫玉慈慢慢直起身体……今儿一大早,她便借售卖莲子为名,急匆匆直奔郡城,沿街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坐落于城南的柳府,又藏在矮墙后观察了很久,确定无误,这才深吸一口气,从墙根儿走出。
左右四望,再摸摸藏于怀中的物事,莫玉慈鼓足胆量,慢步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拾级上阶,扣响铜环。
朱漆大门“吱呀”隙开一溜小缝,内里露出一张枯瘦腊黄,小眉小眼的脸,阴阴地盯着莫玉慈上下瞅了瞅:“什么事?”
“那个大叔……我想打听下,柳侍郎柳大人……他……是不是住这里啊?”
“柳大人?”门缝里传出一声轻哼,“凭你?也想见柳大人?”
“大叔,麻烦你通传一下好吗?我有很急的事……”莫玉慈着急地解释道。
“砰……!”不等她把话说完,房门已经重重阖拢。
“喂!大叔!大叔!”莫玉慈抓住门环,用力再叩,然而大门之中,始终再无半丝动静。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扭身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莫玉慈的眉头高高皱起……怀中的那样东西,就像一团火般,时时刻刻烧灼着她的心。
“小姑娘,”正在无可奈何间,头顶上方骤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线,“你为何,坐在此处?”
莫玉慈蓦地抬头,只见一个头戴方巾,身着长衫,一脸温文的男子正长身而立,眼带疑惑地打量着她。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莫玉慈赶紧站起身,做了个万福,侧身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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