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高氏的去世, 镇国公府一下子素净了不少, 原先爱闹腾的几个姨娘通房看着朱平章整日不愉的脸色也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闹腾了这一回, 老太太也病了一场,好在有太医给精心调养,这才又缓了过来。看到母亲满头的银发, 朱平章更加愧疚。
见朱平章给自己喂汤喂药的,老夫人也把太后娘娘吩咐的话说了:“太后娘娘说, 你后院太乱了些,闹糟糟的不成样。儿啊,你也上了岁数了, 也该精心保养才是。”朱平章连连称是。
其实说起来,朱平章虽然好色但已经有些力不存心了,毕竟原本就是虚弱的体质,上半辈子好在有杨氏看着还算强壮些, 等娶了高氏这几年身体素质急速下降,床上之事也通常是有心无力,拿他最得宠的一个小妾的私下的话说,就是:“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下下下下就完事了。”
朱平章后院的女人不少,多数是通房,有几个伺候的久的或是生养了孩子的才提了姨娘。朱平章把姨娘和通房们都叫到一起,除了姨娘和一个最近喜欢的通房外,其余的都给了银子打发了。
瞬间,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就剩了六个人,五个姨娘年纪大了,其中三个有闺女的以后也算有了指望,剩那两个也没孩子也没了容貌只剩下一把年纪,都消消停停的在屋里念佛。唯一留下的通房看到前车之鉴,也着实老实不少,每日精心的伺候国公爷,瞧见其他的姨娘也不敢拿眼角瞥人了,恭恭敬敬地叫姐姐。后院消停了,老夫人心情也畅快不少,想着家里的中馈几个姨娘把着总不是事,瞧着明珠也大了,便让她管家,若是忙不过来,再把些不要紧的事交待给那些姨娘去办。
明珠从小读书习字,就是冷心冷情的,家里的大小事心中早就有数。这次高氏的死她也隐隐绰绰的明白个大概。看着弟弟哭的一塌糊涂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却连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高氏刚去世的时候,明珠就让人封了屋子和院子,把那些丫鬟婆子另拘到一处去。如今倒出空来,又有了管家权,明珠先开始查账,一边对账一边带着心腹丫鬟到高氏的屋子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翻查,最后居然找了三万两银子出来,还附着一本小账。明珠细细翻看了一遍,除了从府里大事小情的油水,大部分是当年替朱子裕打理他娘亲的嫁妆时截下来的收益。
明珠封了箱子,锁了房门回屋里发了几天呆,等再次出门时已有了主意,从府里得了那些都归到官中堵账本上的窟窿,属于朱子裕的部分,明珠咬了咬牙,决定原数归还。
朱子裕看着明珠送来的厚厚的一摞子银票脸色倒是十分平静,打他当年从玫城县回来要回自己亲娘的嫁妆时,高氏就没给过他这些年赚的银子,朱子裕每年核账,对高氏昧下自己银子倒是有数,只不过他没想到明珠会拿出银子来还给自己。
朱子裕并未伸手去接,明珠将匣子放在了桌上,有些发白的小脸似乎要哭一般:“哥,我知道我娘这些年对不住你。”
看着明珠握在一起的手有些颤抖,朱子裕叹了口气,亲自倒了一盏茶放在她的手中。略有些热烫的茶杯温暖了她冰凉的手掌,低头看着茶盏,明珠继续说道:“我娘有些歪心思,这些年三哥也因此吃了不少苦。我看了我娘的小账,这些银子原就是哥哥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朱子裕看了眼明珠,忍不住叹了口气:“明珠,你心事太重了。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你和子昊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疏远了你们的。”
眼泪从明珠脸上滑落,滴到茶盏里,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朱子裕看了看她,拿起匣子递给她:“这些银票你拿着吧,就当是提前给你的添妆了。”
明珠拼命的摇头,哽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楚:“这些银子都是她昧下的肮脏钱,若是我拿了岂不是和她一个样了?就是官中的钱我也都送回去了,虽然短了许多,但也补上不少窟窿。”看着朱子裕,明珠的脸上带着一丝祈求:“哥,若是你疼我就把银子收起来,添妆的事等我以后出嫁再说。”
朱子裕手顿住了,半晌才缓缓地收回来:“也好,往后有什么难处你就和我说。若是喜欢什么想买什么,和祖母不好说,就找我要。”
明珠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也有月例银子呢,加上这些年的压岁银子也攒下不少。
朱子裕点了点头,明珠趁机站了起来:“三哥还要读书,我去瞧瞧四弟去。他……他只怕还伤心呢。”想了想那个以前整日被高氏拘在屋子里读书,整天之乎者也都快读傻了的弟弟,朱子裕忍不住也站了起来:“我也去瞧瞧他。”
看到朱子裕脸上的关切之色,明珠心里安慰了许多,兄妹两个都披上了披风,明珠戴上兜帽,俩人一起去了朱子昊的院子。
因高氏一直在朱子昊面前都是慈母姿态,朱子昊就和曾经的朱平章似的,一直以为自己家是母慈子孝和乐融融。高氏病故,细心如明珠早发现事情蹊跷,可朱子昊是真的相信母亲是一病呜呼了。
朱子裕和明珠俩人去的时候,朱子昊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只是书虽打开着,眼睛一直愣愣的不知看向何方。明珠见弟弟如此情形,一下子就落了泪,快步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哽咽地说道:“若是难受就好好歇歇,别熬坏了身子。”
朱子昊愣愣地转过头看了明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问安:“三哥,大姐。”明珠见朱子昊这番情形,越发哭的不能自已,朱子裕看着弟弟瘦弱的身躯,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抓起旁边的披风就给他裹上,拽了他就往外走。
明珠大吃一惊,连忙追了几步跟出去:“三哥,你带子昊去哪儿?”
“带他习武去!”朱子裕将弟弟拽到大门外塞进马车里,丢下一句话绝尘而去。
朱子昊打三四岁开蒙起,每天就以书为伴,每日走几步路到书房就算运动了。如今他受丧母的打击,又吃睡不好,朱子裕也不敢让他蹲马步之类的,而是将从徐鸿达那学来的五禽术教给他。
徐鸿达第一次练习时还学了好几个招式才大汗淋漓,而朱子昊原本应该活泼淘气的年龄,只学了两招便出了一身虚汗。朱子裕只好带他到练武场上旁边的小院子,里边已烧了地龙放了火盆,两个小厮帮着朱子昊拿热水擦了遍身子,又换上干净的衣裳,朱子昊这才缓了过来。
朱子昊葡萄似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朱子裕:“哥,我不想习武,好累。”朱子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瞅瞅你都什么样了,堂堂的镇国公子孙和病秧子一般,别忘了咱祖父可是能上场杀敌的大将军。”
朱子昊打小和崇拜祖父,一听此言顿时豪情万丈,可一瞬间也泄了气似的:“哥,我只会读书。”
朱子裕塞过去一盘子点心给他:“没事,往后你跟着三哥,保证你就不只会读书了。”朱子昊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摸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刚咬了一口,一个小厮就打起帘子,狗腿似的巴结道:“这么冷的天二姑娘怎么亲自过来送东西?打墙那说一声,小的把东西拎过来就成了,哪儿还劳动的姑娘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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