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座的夫人有的并不精通文墨,联词对诗的有些为难,青青笑道:“不如来投壶,比花样比数量,看谁花样少投的少就喝酒。” 众人纷纷叫好。
取来箭壶和数十只羽箭来摆在堂内,杨夫人先喝了一盅酒当了令官。众夫人们按位次依次投壶,副将夫人爱好玩投壶,她一上场就玩出许多花样,什么过桥翎花、连科及第、杨妃春睡等看的众人惊呼连连。
青青会的花样不多,但胜在准头足,只见她一只连一只接连投入壶中,最后一只还跳了出来又落了回去,看的众人连连喝彩,青青笑着喝了盅酒又瞧旁人投壶。巴蜀这地摆宴席讲究个随性自在,没有京城那么多规矩,因此有在酒桌上坐着的,也有端着酒杯站在一边看投壶的,端是热闹自在。
等宴席结束,前面的老爷们都上了马车,后面这些夫人才恋恋不舍的告辞,有的还拽着青青问会不会摸骨牌,改日一次凑上一局。
送走了客人,朱子裕和青青喝的都有点上头,换了衣裳漱了口,原本只想着躺在床上略歇歇,却不料两人都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已经五更天了。
时辰尚早,但夫妻两个都精神十足,朱子裕侧身捏了捏青青的手道:“这些天辛苦你了。”青青嫣然一笑:“夫妻一体,谈何辛苦,不过是应酬罢了,你在军中可还顺利?”
朱子裕道:“一切都好,只是不知岳父和姐夫那边怎么样了。”
青青笑道:“爹沉稳、姐夫鬼点子多,他们俩在一起任职,倒霉的只能是旁人。”
***
和朱子裕的轻松融入将士不同,徐鸿达和沈雪峰都碰到了些麻烦。同知,作为知府的副手,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河工、水利等事务。
川南府原本就有两个同知,徐鸿达空降而来,又带着旨意拿走了分管盐、粮这块事物,知府怎么想的不知道,那两个同知已很是不快。
徐鸿达一行人到了以后,对了官印办完了手续,便去了分给自己的宅子。也不知这宅子原先是谁住的,家具都有些破烂了不说,墙也有些发黑,甚至有的地方有些绿毛。
宁氏一瞧头就大了,先打发人去附近的客栈要了几间上房,又赶紧找人来刷大白,再把破烂的家具给丢了出去。
徐鸿达放了外任,又只是同知,宁氏估摸着几年内怕是回不去京城,为了生活方便,宁氏决定还是重新买些家具摆设。差人找了些木匠来,问有没有现场打好的家什,也不必是有名头的木头,只要结实耐用就成。
说来也巧,恰好有个木匠手里有一套刚打好的嫁妆,原是一个小盐商为女儿置办的,这木匠花了小一年的时间,才将全套的家具打完。正准备去交货要银子呢,这小盐商不知怎么得罪了人,莫名其妙地死在外头了。
打好的家具压手里了,有些发愁,虽料子是盐商提供的,可自己也搭了一年的功夫啊。这刚想着找个买家,就听人说有位夫人想买家具。
小木匠被领到宁氏面前,他为人老实,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将前因后果说了,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也不知夫人忌讳不忌讳?”
宁氏颔首道:“倒也无妨,等房子刷好了大白,你叫人帮我拉来便是。”
木匠闻言喜不自胜,颠颠地磕了头,接过来宁氏给的十两银子定金,乐呵呵地走了。只是一套家具并不够用,又问了其他木匠,他们手里虽没有全套的,零零散散的却也不少。宁氏又凑够了两套,这才放下心来。
等刷好了房子,又晾晒了几日,直到墙壁全部干了以后,家具也一样一样摆了进去,大到架子床、小到恭桶一应俱全。
终于搬回了家,宁氏和徐鸿达商议了请府衙里的同僚来温锅,也趁机认识认为各府的夫人。谁料宁氏亲自写了帖子让人送到孟知府的夫人那里。婆子回来后,面色有些惶恐,跪在地上道:“递了帖子进去,在门房坐了小半个时辰,里头才出来一个人,说孟夫人身上不爽快……”抬头看了眼宁氏的面色,那婆子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孟夫人说不便参加夫人的宴席,等日后身子好了再请夫人到府上一叙。”
宁氏面沉似水,又打发人到别人家送帖子。川南说小也不小,但话传的却格外快,送帖子的婆子还未到呢,知府拒绝了徐同知夫人的宴请已传的各家都知道了。
知府夫人不来,另外两个同知原本就怨恨徐鸿达一来就独占了油水最大的盐务,连表面功夫都懒的做了,直接回了一句“没空”就将人打发出来。倒是吕通判的夫人亲自见了送帖子的婆子,言语间却颇有些为难:“原该亲自上门拜访的,倒让夫人下帖子请我吃酒。只是如今这个情形,我说句实话,你叫你家夫人别生气。在川南,大小官员都是看知府脸色行事的,既然知府夫人不去,只怕旁人就是想去也不敢去了。”
婆子回来垂头丧气地说了,宁氏见她跑的满脸都是汗,让丫鬟早春给她抓了把钱去赏她。见屋里没人,跟着宁氏来川南的初夏有些抱不平:“夫人,她们明摆着给您下马威。打咱来了以后,房子破破烂烂的无法住人不说,居然连温锅这种表面功夫都不做……”
“好了。”宁氏虽面有愠色,但声音还算冷静:“她们不来就算了,咱自家人吃。后日酒席照常摆上,请大姑娘、姑爷回家吃酒。”
与徐鸿达家的门可罗雀不同,沈雪峰家最近可是热闹非凡,除了大大小小的盐商外,连张、王、李、赵四大家族的人也纷纷上门,送的金银珠宝看的朱朱直眼晕。
圣上破格将这对翁婿放到同一地方,又让他俩分别以地方官和户部官员的身份同时来分管盐务也是有原因的。大光朝共有十一个盐产地,除了四川外,还有两淮、陕西、云南、广东等地。
大光朝对盐管控极严,以两淮为例,朝廷将盐场牢牢把控在手中,对灶户进行统一管理。盐商若是想卖盐,需向朝廷买盐引,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
而川南的盐业则有所不同,前朝中期,四川被反贼攻打,百姓被杀十之八九,剩下的也纷纷逃亡其他省份。待战乱平息后,前朝皇帝为重新振兴四川,不让这里成为荒地,便鼓励迁徙的百姓以及周边省份的人到四川定居,并给了盐井自由买卖、开凿出的盐井归个人所有这样一个政策。
因此,川南的盐业一直被掌控在盐商手里,仅拿张家来说,拥有的盐井就有五十余眼、火圈七百余口,开的盐号遍布多地,庄子宅子不计其数,据说张家每年光盐这一块的收入就高达九十余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张家,更别提可以与家长媲美的李、王、赵家,和数不清的小盐商。这么一块肥肉看的见,却只能咬点税收的油水,盛德皇帝怎么能不心焦。
四川井盐的暴利,井灶是其源头,盛德皇帝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想着先从盐井提卤水开始加一层税收。
其实盛德皇帝不是不想将盐井吞下,只是他不敢。这些盐商说白了一个个都是不差钱的大富商,四川又离着西南几个小国不远,只要有钱粮草兵器都能买到,更何况此地还有一个不知怀的什么心思的蜀王。
盛德皇帝怕自己逼的太紧,盐商们会投靠蜀王,联起手起来造反。这也是为何盛德皇帝将杨四将军派过来的用意,说白了就是对蜀王不放心,对盐商们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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