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夫人是个慈祥的长辈,为人亦十分大度,但他如今已经成了她心中一个难以割弃的疙瘩,她未必真的想见到他。
至于君寒,没人知道他怎么想,他像个病人一样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养病,足不出户,只偶尔带人出去应下酬。他要离开平洛养病的消息流了出去,有不少人闻风而动,提前来给他践行。
按君老夫人的话说,她实在没看出来她这儿子有把这休假当回事,还真应了那日他对颜双说的“有劳”二字,从事情敲定之初到筹备阶段,他大小事都不管,只过问哪一日走。
“别是欢喜过了头吧?”君老夫人戏说此事,颇感无奈,“我也懒得管他了,他这一走,我这倒也清净了。”
颜双心大,比君老夫人看得开,笑道:“随他们折腾去,要能折腾出朵花来,那才是真好玩呢。”
“都是磨性子,看谁磨得过谁。”
在女眷的调侃声中,冷不丁出发梁州的日子就到了。
颜双这边给萧亦配了个人,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性子不错,人又伶俐,关键是和萧亦处得很好,也很听她的话,有这样细心的丫头在身边,颜双相信她会在对萧亦好的前提下,尽量撮合他和君寒两个人,在萧亦有心理压力时,她还能以另一个身份给他安慰,让他想开点。
颜双想的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也别抹消了当初同甘共苦的情义。
而君老夫人这边,她除了调用一个暗卫小队暗中保护君寒,还特地选了一个憨厚老实、手脚勤快,又好拿捏的小厮放在他身边,专门照顾他的起居。
“要是大少爷有那个意思,你就识点眼色,给他寻个方便;要是大少爷兴趣减了,你更要贴心做事,能拆就拆了……”君老夫人心里很不痛快,要让她说真话,她是恨不得君寒移情别恋,甭管男的女的,总要是个一颗心也挂在他身上,眼睛跟着他转的。
当然了,最好还是个女的,毕竟能生养,于世俗上也不用背负那么多流言蜚语。
“总之,见机行事,别惹得大少爷心里不痛快。”
那小厮连连点头,却默默苦了一张脸。
这“见机行事”,要怎么搞?大少爷近些年越发有本事,喜怒不形于色,还是神仙做派,哪晓得他心中是怎么想的?看他脸色也成了门学问……
君家人在前一夜为君寒简单践了行。
第二日一早,君寒等人就悄悄从后门出了君府,在黎明的鱼肚白还未消退时赶到了渡口。
晨曦还未升起,江边的渡口弥散着稀薄的水雾,甫一靠近,□□在外的肌肤便感觉到了湿冷的凉意。
颜双和禾生早早起来,亲自来送行,萧亦站在他们身后,一起等着君寒。
一阵江风吹过,弄得鼻子痒痒的,萧亦没忍住,低咳了一声。这一咳,君寒的目光就迅速锁定了他。
萧亦一身小厮打扮,正揉着鼻子,他身边站着一个还没到他胸口高的少女,她扯着他的衣袖,抬头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细节处皆是亲昵与关心。
“没事。”萧亦拍拍她的小脑袋,抬起头不知看着什么风景。
君寒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到颜双与她的丈夫身上,走上去与他们低声交谈,都是一些嘱咐与告别的话。由于这只是一次短期的行程,没一会儿,话也说完了。
时辰将近,君寒以及萧亦等人陆续上了船。颜双看了看面对渡口一前一后站着的君寒和萧亦,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能劝的也劝了,于是沉默地看着船只慢慢远行,消失在镶嵌着霞光的雾霭中。
古代的每一次长途出行,都很不容易。在一开始,君家人想选陆路,安全方面,水有水匪,陆有强盗,都有风险,但君家不缺武功高强的暗卫,所以相对来说陆路比较安全。
可由于路途遥远,君寒的身体还有些虚弱,陆路大路不平,再好的马与马车行走在上面也会大为颠簸,对君寒很不利。论省时省力,还是水路,所以最后他们一行人还是改走了水路。
为此君家上上下下又忙活了一番,买船又买人,好在暗卫们自小就是多方面培养,适水良好,凫水的技术也不差,不必重新挑选训练。
萧亦船坐过不少次,但仍改不了晕船的老毛病,没一会儿,便觉得脑袋昏昏呼呼的发疼,胃里还泛起一种难以忽视的恶心感。
君寒让他回船舱内休息,萧亦点头,摇摇晃晃地起身,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住了。雨铃见状要起来扶他,却见君寒大步走了过来,一个手刀子劈晕了他,又顺势将人抱住,扶着他下了船舱。
看着他俩的背影,雨铃张了张口,愣是没能喊出声来,莫名觉得这位大少爷不好惹。她回头看看君寒身边的那位小厮,他略有些茫然地看着船舱的方向,安静得像颗鹌鹑蛋。
睡了一觉,醒来后果然好了许多,脑袋还有点晕沉,但是没有了那种令人难受的恶心感。
萧亦呼了口气,正要爬起来,一转眼,却发现君寒竟然坐在他床边,他不由惊讶出声:“你……你怎么在这?”
君寒转过身低头看他:“你醒了。”
“嗯。”萧亦撑着手臂坐起来,“怎么不到甲板去,那里的空气比较好。”
船舱里即使是开了扇少窗,空气还有点闷的,味道也不好。
君寒道:“风有点凉。”
“那……”你怎么不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不能问。萧亦同时在心里这么说着。
君寒却像是看清了他的所思所想,问他:“你很不安吗?”
萧亦看着他,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怕我。”君寒这么说着,又转过身去,萧亦只看得到他被发丝掩映的侧脸。
这个人,即使二十年后,大约也还是个美姿容。
第4章 第四章 表白
“你觉得爱情很可笑吗?”君寒问萧亦。
爱情?那是什么?
萧亦想起好几天前,颜双说这次的出行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看清彼此的机会。那时的他其实有些恼怒,所思所想都有些自负,觉得自己对情爱一事漠不关心,然后便能与之绝缘,冷眼看着痴情人,笑说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时候的他,高傲得有几分潇洒。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这个俊美的男子,风流之姿比之少年时更甚,却皱着眉,不见一丝快活,萧亦才恍然正视,这是一个困囿于男女情爱的普通男子。
萧亦摇了摇头,然后说:“并不是。”
他的心境与之前大不相同,就是之前那般的气恼,他也不可能对君寒点头说“是”,只是这样一来,这句否定便多了几分底气。
没经历过的事,他到底不懂。
“那你为什么要怕我?”
君寒并非直面着逼问他,但萧亦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你觉得别人对你的好感是种负担,是因为你不想接受,所以觉得痛苦?”
君寒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在萧亦的心上,然而他却找不到话来否认。因为无法回应……但这个人对自己付出了感情。
如果将感情比作一笔债务,那么想要还清这笔债,唯有满足那个人的所需所求。
可这世间,唯有情债欠得最莫名其妙,也最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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