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天空是黑的,土地上遍布硝烟残火,支离破碎的肢体,鲜血淋漓。他第一次望向山间的那个小土包,充满浓浓仇恨。但他没有动作,只因为母亲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忍,无论何时都要忍住。
人类,是不可信的。
陆仁亿抽回手,稳稳地落在面前这个叫自己信任他的人的脑袋上,只需一下,他便可灰飞烟灭。
他抿唇,一如当初年幼的自己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襟,柔声道:“好。”
“我信你(我不怕)。”
他终于露出个正常人的笑容,温文尔雅,不愠不火。恍惚间,回到了原来那个总能给人含笑春风的酒楼账房。店小二欣慰于他的释然,道:“你能放下就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就算是教训那个人渣,我找人给他套个麻袋,群殴他,看他还敢不敢…咳,这事儿他没理,反正就算告到官府也是他咎由自取,镇长不会徇私枉法的。”
“感情怎可交由官府做主。”陆仁亿否决了他,手只在店小二头顶停留了一会儿,便撤去了:“你出去吧,我困了。”他也不再看他,敛了眉,当真一副疲惫的样子。
“嗯,那你慢慢休息,我下去干活了。”店小二走到门口,突然一顿,扭头想说些什么,但望着那个垂眸发呆的人,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掩上,屋内平静一片。
从窗外照进的光线布满了半个空间,坐着的人轻微一动弹,便自暗中露出那双绯红的眼瞳,在明亮的映射下,更为透亮艳人。意念一催即动,随着他眸光闪逝,节骨分明的指上细小的绒毛徐徐冒出,灰白相间的纹路逐步清晰。头顶上也不约而同的生出两只动物独属的耳朵,耳尖丛毛细长。身后有长尾,尖上一点白,律动两下就搭在身侧安然静躺。
一切皆在无形之中,足以迷遍万千二次元少年少女的华丽变身就这么完成了。陆仁亿品种是狼,狼妖与人的结合,人们常称之为半妖,半妖受不得待见,古往今来永远是被人所耻的存在。即使长得再好看,也必定会被人当做魅人的狐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容不得任何有威胁的东西。妖就是妖,会杀人,会吃人,会祸人。
即使爱上了妖又能怎样,你无德无能,根本不配。
指尖摩挲着手背,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陆仁亿看着窗下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淡漠。
下方有谁像是突然感觉到他的存在,抬首朝楼上望去,而那处本该站着一匹孤狼的窗口,空无一人。
“师弟,晚上我们去看浮生花可好?”桂玡琅没在意方才的怪异,低下头问旁边的齐某人,他正盯着路边一个勾栏圈里的杂耍看得起劲。
听桂玡琅这么说,齐冥非狐疑地道:“浮生花是情侣去看的,我们去看做什么。”
“谁说浮生花只能是情侣看?”桂玡琅反倒比他惊诧:“这自然孕育的东西又不是谁人全权揽下的,规定谁能看谁不能看,怎么就不能看呢。这东西见之不易,生长特性也有趣的紧,你当真不想去?”
“……”齐冥非面无表情地想了想,果断不入坑:“不去。”
桂狐狸一下子失落起来:“没想到师弟是这么毫无闲情雅致之人,难得看花的季节你又要待在客栈里不出来?”
“不去。”齐某人双手抱臂,看着杂耍的拿着大锤子就要往那大块头身上砸,聚精会神。
“嘭!”一声巨响,地面都震上一震。大块头掀开肚皮上碎成两半的石块,站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嗓音浑厚地说几句恭词。齐冥非瞪着他的肚子看了两眼,被手贱的狐狸一推,回头怒瞪他:“怎么,我不去!”
好桑心有木有,好气愤有木有,诚心邀请你不来,非要绑你去你才肯听话吗!狐狸睁着眼睛,脸上起了一层薄红,然后唰地眯起,利光射向某个喜笑颜开的大块头。指着他,严词厉语地质问某人:“我比他还不能看吗,你这么看他,不去就不去,也就我想一人独赏这美景,最多也是被人指指点点,嘲笑一下此人有颜无能,活该独身。再不过是被众多女眷围着,招惹无数卑劣之人咒怨,倒是我自顾不暇,难免波及他人!”
齐冥非:……
周围路过听到这句的人都望过来,八卦地开始猜测这两人是何种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才能这么厚颜无耻,竟然当他们的面说要勾搭成群的妹子?这不找虐吗~
其中也不乏近朝传得沸沸扬扬的浮缕众成员,喏,那些嗑着瓜子,眼睛放绿光的就是。比如近距离观看现场版你去不去的尹玄灵,她是知道桂玡琅的性取向的,所以尽管靠着一只来自腐门的鼻子,敏锐地嗅到一股基情的味道,却没有像其他几个藏在人群中的浮缕一样,闪现250瓦探照灯明度。
不过……既然想去看花,难道不是跟羽儿去吗?他喊冥非哥是个什么鬼。单纯的玄灵妹纸想了想,觉得狐狸这是害羞了,不不不,应该是欲擒故纵啊!看着不在意金羽儿,其实是借这个由头带她去!
妙啊~
尹玄灵老神在在的磕了颗瓜子,这时候齐某人已经从桂玡琅那句饱含深意的话里反应过来,满脸难以置信:“你竟比想象中还……”我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以为自己能勾引到妹纸!你连身边两个都没攻略呢,自恋是病,得治啊!
他没抓住重点,但桂狐狸也不急,勾唇问他:“还怎样。”
“……”齐冥非忍了忍,最后忍不住,简单粗暴地说了句:“你无耻。”
“呵~我自当无耻一点,否则师弟被外人欺负了怎么办。”桂玡琅不怒反笑。
“谁敢欺负我?”说实话,以他这种脾性,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没人会闲得来欺负他。课堂上就属他安静如鸡,除了沉默寡言,长得也讨喜,完完全全的为传说中安静的美男子做了个实际典范。现在撇开被狐狸磕碜的时候,他依旧是个沉默是金、不找打不欠揍不作死的汉子。
齐冥非引以为傲,转首又去看胸口碎大石的表演,脑子里突然想起桂玡琅刚才说的某句话,他也不看了,好笑地对着桂玡琅讲:“我看他自然是因为他会玩,你又不会。”狐狸是个会吃醋的,也希望叫人在意他?等等,吃醋……一般不是用在对象身上吗。
齐冥非瞬间回忆起客栈的事,心里瘆得慌。抱着两臂没等桂玡琅回应,便转身走了。
他还是无法面对这样不正经的狐狸。
“师弟。”桂玡琅见他不理不睬地离去,刚琢磨好的话语全部打乱了,唯有莫名其妙地跟上他,说:“师弟,你要是喜欢,我日后找一群人演给你看。”
“……不用。”齐冥非想了想那样的场面,面色微扭曲。光天化日,一大群人躺在木板上,一把锤子下去,啧啧,这是搞群体残杀啊~而自己判官一样的坐在那里,简直惨无人道,伤天害理。
绝壁不能同意。
同样脑补出那种辣眼画面的桂玡琅笑笑,问:“师弟,你真不去看浮生?”
何必执着。齐冥非停下来望他:“我为何一定要去。”给我个理由,我可以有理由的拒绝一遍。←这就是他万年单身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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