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_常叁思【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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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微用目光瞥了眼他输液的手,有点感兴趣说:“就是反正这也不是你的手,不是你的是谁的?”

  其实答案可以有很多种,比如我妈他儿子的、我表哥他表弟的,但是杨桢的油滑不是这种贱贱的风格,他卡在当场,因为一句冲动的话而骑虎难下。

  交浅不言深,他要怎么告诉权微他是另一个世界来的魂魄,他拿不出证据,权微不仅不会信,反而还会觉得自己在耍他。

  “是我的手,”杨桢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暂时变成了一个不能好好说话的大忽悠,“也……不是我的。”

  “禅门有句偈语,叫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也叫做活人刀。空手如何拿住锄头,步行的时候又怎么骑牛,而刀是伤人杀人的东西,又怎会有‘活人’之说?其实这是一个著名的矛盾公案,说的是想不通的时候,反过来想可能就通了,手若不空,何以握锄,骑牛之前,必须走路……”

  权微作为一个语文曾经连考6次58分的神人,已经听不下去了。

  杨桢见他眉头开始往一起堆,连忙见好就收,也顺便放过自己,他飞快地总结道:“所以手该是我的,就剁不掉,不该是我的,也留不住,我当时的意思其实是在强行安慰自己,顺世间故,不可强求。”

  权微冷漠地举一反三道:“如果有人说的东西让我听不懂,我不会觉得那是高级文化,我会觉得他是个白痴,因为他说的话,连我这种理解力的都听不懂,这应该也是一个活人刀吧?”

  杨桢知道权微在讽刺自己文绉绉,但他掰扯那么多也只是为了掩饰一个……一个别人听了都会觉得是谎言的真相,杨桢没生气,只是觉得权微很有趣,骂人的反应都这么快,一定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啼笑皆非地说:“是的。”

  心平气和的时候头脑也清晰,杨桢琢磨起了权微让他离开菜场的原因,其实不难理解。权微跟菜场唯一的联系就是他的父母,他应该是怕自己波及到他的爸妈,杨桢打算跟他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他笑着,正要提起这个话题,一对男女从病房外面走了进来,都很年轻,男的搀着女的,抬眼一看就先来了句“尼玛这么破”,又骂咧了两句往前走了走,满屋子环顾似乎是在找自己的床位。

  然而床位没找着,那男的视线在杨桢这儿一停,愣了下,然后一脸挑衅地招呼了起来。

  “哟呵,这谁啊这是?晴儿,喏,坑我俩买精装那傻逼逮到了。”

  第26章

  从今年4月6号往后,每一个出场的人对于杨桢来说都是陌生人,所以不管场面是喜相逢还是找茬挑刺,他都一视同仁地问一句。

  “不好意思,您是?”

  两月前权微也被他这么问过一次,但他本来就不认识杨桢,所以杨桢问问也正常,他没觉出什么不对来,跟着杨桢转头去看声源。

  进来的年轻男性留着短版的飞机头,属于男性里比较注意形象的那种,黄皮肤、单眼皮,个头中等、腰线偏低,衣服款式简单但不便宜,穿出来不太显腿短。

  他发现杨桢的时候怒气还不太重,还有点嘚瑟自己今天运气好的成分在里面,可等收到这么装傻充楞的一句回答,登时真火了。他冷笑嘲笑双管齐下,边走过来边讥诮:“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老子是你客户爸爸周驰,你都这么快就忘了吗?看来是爸爸太多了啊。”

  周驰是杨桢原身的一个客户,是个房二代,他爸炒房赚了不少钱,正好给他拿来霍霍,同来的女孩是他女朋友王新晴。

  去年五一,在杨桢的花言巧语之下,周驰在“紫金庭”豪宅群入了一套准现房,准备拿来当婚房。当时杨桢带看的样板间装修得金碧辉煌,吹得也是天花乱坠,他和王新晴都很满意,所以尽管房价每平米高于同一水平线上的房子15%,他们最终还是买了。

  就是没想到今年交房一看,实体户型和样板间根本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层高明显比样板间低不说,里头据说是这国进口的密封胶、那国原产的水龙头等都迅速出了问题,最让人恶心的是木地板缝里生了一堆细长的白色虫子。

  那天他们在地上……那啥,滚着滚着王新晴忽然尖叫起来,周驰差点没吓破肾,穿上裤子之后还气得发抖,就给物业打了电话。

  然后精彩的就来了。

  物业说他们是开发商外聘的第三方管理团队,房屋质量问题跟他们无关,但他们可以找装修团队帮忙处理虫害。

  周驰心想处理你妈个虫害,他要知道虫害是怎么产生的,他花了那么多钱是来享受的,不是来自认倒霉的。

  他找开发商,开发商说他们只负责投资,进口材料的钱一分钱没少出,请他去找承包商。周驰又给承包方打电话,那边义正言辞地说他们是国字头的重企,一切作业都合法合规,一口咬定是分包的问题。

  然后皮球从分包踢到材料商,又从材料踢到劳务队,劳务没有下家可找,被周驰问罪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直接摔了电话,让周驰去报警,他等警察来抓。

  于是一个地板生虫的小问题,在几乎一整个地产链条里都找不到认责单位。那么就把问题简单化,房子是谁卖给他的,周驰就要去找谁撒泼,不论结果,先撒一顿恶气再说。

  销售人员历来都是挑好听的说,这个建设的锅安到置业顾问头上其实过分了些,但周驰这一轮找下来,已经懒得管他妈的对错了,不就是甩锅嘛,他也会啊。

  周驰本来是打算走到杨桢床头去的,这位消失已久,好不容易叫他碰上,周驰就想伸出手就能戳到杨桢的鼻子,这样骂起来才解气。

  但是坐在杨桢床上的男人支着腿,脚直接戳到对面的床底下去了,周驰要过去就得跨过或是请他让让,然而视觉反馈回来的信号是那不像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其实他长得挺鲜肉的,骨架也不宽,就是眼珠子黑棱棱的,盯得周驰不想跟他对视,周驰退而求其次地想着要是干起来二比一,还是他吃亏,于是脚尖一转去了床尾。

  杨桢连他这身体的亲生爸爸都忘记了,区区一个客户爸爸不足挂齿,他对周驰一点印象都没有,没搭话,只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觉得原主的仇人简直是遍地开花。

  这里是病房,虽然大部分都早起用饭去了,但还是有在卧床,醒没醒另说,但确实不是吵吵嚷嚷的场所。杨桢刚要开口,请他小点声音说话,周驰却因为这一小段沉寂而产生了误解。

  伤势和药性带来的倦怠让杨桢有点发蔫,安静的状态下精神不足,有心人看来就是爱搭不理,周驰吃了亏,本来就理直气壮,一见杨桢垂眼不吭气,心火登时“蹭蹭”直冒。

  他情绪一激动就快步直抵床前,嗓门不自觉也上去了一点:“诶哟卧槽,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玩意儿,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管销不管售后。不过没关系,老子有的是时间,还就跟你卯上了!”

  说着他已经到了床尾,为表示愤怒和威慑,还猛地抓住铁架子往上抬了抬,可调节的病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床上和杨桢和权微同时感觉到床板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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