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没事儿,那你们聊吧,娇娇,有事儿喊我啊。”阮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对方是员外府的人,叮嘱了一句才出屋。把祥子送走后,她就和庄婆婆坐在院子里,时不时往屋里瞄上一眼。
孙婆婆喝了口水,是给她冲的糖水。而且如今一般人家都用碗,阮玉娇家不仅用的是杯,还是带花样的新杯子,毫无破损,显然日子过得不错。想来也是,锦绣坊的二掌柜自然不会过苦日子,无论如何,看到阮玉娇过得好,她心里就舒服了一些,毕竟,阮玉娇和小姐是长得是真像啊。
孙婆婆进门的时候就留意了院子里的情况,她没看出有别人生活的痕迹,虽然有些不妥,但她还是状似疑惑地问道:“二掌柜,怎么不见令尊令堂?”
阮玉娇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帕子,心里却慢慢放松下来,按照昨晚的决定开口试探道:“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孙婆婆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可又不知该如何问下去,正要道歉,又听阮玉娇继续说道:“其实我是跟着我奶奶长大的,我娘在我生下来没多久就去世了,而我爹,之前我过继给了庄奶奶做孙女,所以他也算不得我爹了。而他前阵子在一场大火中没了,我过继后就一直和我两位奶奶生活了,也挺好的。”
看着阮玉娇脸上恬淡的笑容,颇有当年小姐的影子,孙婆婆突然就有些心疼。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好似什么都没说清楚,但她当然不会简简单单的去听,一个小姑娘跟着奶奶长大,甚至被过继出去,其中经历过什么样的事,不用说她也能想象得到。过去,必然还是苦的,幸好如今苦尽甘来了。
孙婆婆迟疑了片刻,问道:“实不相瞒,二掌柜的样貌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七成相似,所以我才想来跟二掌柜问问……”
“咦?这么巧?我奶奶说我跟我娘也有七成像呢!”阮玉娇状似欣喜地接下了话,给了孙婆婆答案。
孙婆婆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心中狂跳,“真的?那你娘……你娘她可是从外地来的?”
阮玉娇点点头,“是啊,我奶奶从河里把我娘救起来的,不过我娘从没说过她家乡是哪儿,后来就一直在村里生活了。只是她当初在河里本就伤了身子,怀着我的时候又多思多虑没有养好,等生下我没多久,她就去了。”
孙婆婆紧紧攥着双手,许多信息都对得上,尤其是阮玉娇这张脸,她几乎已经把阮玉娇的娘当做自家小姐了,听到这些话心里真是血淋淋的疼!在河里被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伤了身子又多思多虑,显然是过得很不开心。她家小姐她知道的,单纯善良,从没见过什么阴暗面,若不是真的不开心,怎么可能多思多虑?
孙婆婆咬牙平复着情绪,急忙问道:“那她可有提过自己姓什么?”
“我娘她……姓孟。”
“孟!”孙婆婆激动得差点站起来,又喜又悲,喜的是小姐当年没有死,悲的是小姐受了苦楚,而且已经去世十几年。心绪波动之下,她脸色有些发白,眼中也浮现了泪光。
阮玉娇心中确定了,握住她的手担心道:“孙婆婆你怎么了?你……认识我娘?”
孙婆婆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点了下头,沉声道:“虽然没机会见到你娘,但从你的描述里,你娘很可能就是我家小姐!”
阮玉娇微微睁大了眼,诧异道:“你是说你以前是跟着我娘的?”她想过孙婆婆跟她娘有些瓜葛,但没想到是这么近的关系,毕竟孟家比员外府强了百倍,怎么也不该离开孟家来员外府做下人啊。
孙婆婆又点点头,“我是小姐的奶娘,你是小姐的女儿,那就是小小姐了。”她看着阮玉娇认真道,“小小姐放心,只要证实你娘真的是我家小姐,我一定帮你和孟家认亲!”
阮玉娇摇摇头,“我没想过认谁,我已经过继给庄奶奶了,如今的生活很好。我跟你说这些只不过是觉得你很熟悉,好像曾经认识一样。”她说着便从衣领处拿出玉佩,“这是我娘留下的,孙婆婆认识吗?”
孙婆婆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抬起双手想要触摸,却颤抖得不成样子。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痛哭失声,“小姐——”
阮老太太和庄婆婆听见哭声吓了一跳,急忙进屋询问,“咋了?这是咋了?咋还哭上了呢?”
阮玉娇把玉佩摘下来放到孙婆婆手中,起身虚虚地环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原来孙婆婆是我娘的奶娘,她得知我娘已经去世,所以……”
阮老太太和庄婆婆对视一眼,都是十分震惊,怎么也没想到偶然碰见的一个人竟然就是孟氏的奶娘!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若这样随随便便就能碰到认识的人,那孟家岂不是早晚会知道?到时候是不是就要把娇娇带去孟家了?
阮老太太是害怕从此再也见不着孙女了,庄奶奶除了这个,还怕阮玉娇和许青山的亲事黄了。虽然现在阮玉娇和许青山看着挺配的,可若阮玉娇成了孟家的表姑娘,那就是贵人小姐了,许青山可不就配不上了吗!
不过不管咋样,看孙婆婆哭得那么伤心,两位老太太也是心有戚戚焉。她们都体会过失去至亲的痛苦,很能理解孙婆婆的感情。大户人家的奶娘对孩子付出的心血可不比亲娘少,看孙婆婆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孟氏是极好、极在意的,就是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才多出这么多悲痛。
两人走到孙婆婆身边,轻声劝着。她们都是同龄人,劝起话来总能说到点子上。阮老太太还特意说了,孟氏之前在村子里,吃穿用度都跟她差不多,没在这方面受太多委屈。虽说人家大小姐流落到村子里本身就是吃苦了,可对于村里的人来说,阮老太太还真的是善待孟氏了。
这些道理孙婆婆都懂,她只是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结果,心中的悲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下子将这些年所有的痛苦抑郁全都哭了出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孙婆婆哭声渐歇,哽咽着握住阮老太太的手郑重道:“多谢!多谢您救了小姐的命!多谢您收留小姐那般照顾她!多谢您!”
孙婆婆说着就要往地上跪,把另外三人都给吓到了,急忙伸手扶她。阮老太太忙道:“你这是干啥?不说她是我儿媳妇,就单说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也是从心里把她当闺女看的。你可别跟我这么客气,既然你是孟氏的奶娘,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万万不兴这样生疏的。”
孙婆婆冷静些许,也没强行再跪下去,但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不管如何,您救过小姐的命,就是我的恩人。您还把小小姐养这么大,教得这么好,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感激您。有些农户人家重男轻女得厉害,根本不把姑娘家当人看,小时候见天儿的让姑娘干活,长大了直接卖个好价钱了事。光员外府里被卖进去下场凄惨的就不知有多少,您能把小小姐养这么好,小姐她泉下有知也会感激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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