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扬不吭声,只是低着头,恍若未闻,顾自忙着,只是那拨算盘珠子的手已经停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闽春芳继续:“一个姑娘家,却偏要扮成男子的样子,你说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上回已经同他说得清楚,还来?相公可有打听过,是哪家的女儿?怎就这般肆无忌惮?也不知她爹娘是怎么教她的?我看,得好好打听清楚了。免得到时人家父母找上门来......”
“你想说什么?”
华明阳蓦地抬起了头:“你瞎胡乱猜什么?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他的声音清越,却是莫名地有一种震慑力。
闽春芳一愣,继而就红了眼圈:华明扬这是怎么了?华大哥素来顺温文儒雅的,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现在竟然这样同她说话?”
“相公!你,我说错什么了?我”
她略带了哭腔,开始不依不饶地。
华明阳却是起身,拿了账本子绕出桌子,往外走去。
很快就进了对面的屋子,关上了门。
闽春芳傻了眼,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243上坟
等到闽春芳走了后,华明阳开了门,探出头,方虎上前,“爷!”
两人匆匆沿着楼梯下了楼,很快来到后院,那里早有车夫在等候,见两人来,上前掀起帘子。
很快马车消失在暮色中,寂静的石板路上,一路往前奔去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座府邸的后门,小厮跳下马车,上前敲门,门开了,探出一个头来,见是他们,迎了进去。
昏暗的树荫下,华明阳边走边低声问那引路的人:“王爷可在书房?”
小厮躬身回答:“在前厅呢,爷先请在偏厅略坐一坐,奴才这就去着人请。”
说话间,领着华明阳上了前头的一个小偏厅,唤了丫头上了茶水,这才重新又跑进了夜色中。
梁志正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一个丫头正跪坐着给他松腿。
旁边跪了另外一个丫鬟,双手伏地正一动不动地趴着。
听得脚步声响,梁志并没有抬眼。
正在捶腿的丫头一分神,手下不免重了一分,一声闷哼,梁志已经睁开眼,丫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王爷,华爷来了。”
小厮说。
他看一眼房内的两个丫鬟,今日王爷心情很不好,他知道,那件事出了后,王爷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
梁志抬腿,往外边走去,小厮跟上。
房内的两个丫鬟仍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远远地,望见华明阳正端坐在厅内,身姿笔挺,神情淡然。
他加快了脚步。
“诚之!”
梁志叫道,脸上也有了笑容。
华明阳转身,也是脸上挂着笑容:“王爷!”
梁志伸手示意,两人先后往书房走去。
小厮见状,长吁了一口气,华爷来了,王爷终于不用板着脸了。
一个时辰后,华明扬重又从清王府出来,坐上了马车,往来路回去。
车厢里,华明阳靠在车厢壁上,想着方才得知的:“范五爷已经在狱中,估计是出不来了。他的家人务必要看好。不能让他坏了大事。先过了这几日再说。”
想着梁志方才那阴鸷的样子,他知道,必有所动作。不过,这些,他管不了。
他要做的是如何解决银子的问题。看来,他要亲自去那边一趟了。
夜深沉,冬日的街道上鲜有人,众人都缩在自家庭院里,要么围着炭火取暖,要么就是早早地上了床,暖被窝去了。
华明阳忽然就掀开了帘子,长街上的景色一览无余,两边的房屋黑影幢幢,似乎是张着大嘴的巨兽,想要吞没一切进入这里的所有。
华明阳一声不吭地端坐其中,眼睛一直越过天际,似乎那里能够看到头,漆黑的天幕上,浓黑,今晚,连颗星亮都无。
马车在空旷的长街上疾驰而过,还有一刻钟,就要宵禁了。
苏暖一早起来,神清气爽,今日陪小郑氏去上坟。
小郑氏早就准备好了一大筐子的各式东西,塞满了一提篮。
几人从后角门出了,往城外郑家祖坟而去。
一个时辰后。
这里是郑家的祖坟,傅姨奶奶因为得了恩宠,获准葬在郑家祖坟地上。
穿过众多的坟包,苏暖在一个修得甚是精致的坟前停下,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它与其它的坟相比,坟前围着种了一排的花,此时是凋零了,但花树犹在。
苏暖看着小郑氏跪在青石板上,想是经常有人打理,很是洁净。
看着墓碑上的文字,苏暖有些恍惚。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独宠这么多年。
听说,老国公一直歇在她的院子里。正房几乎形同虚设。
如此的宠爱,死后却是只能偏安一隅,默默地缩在一角,遥遥地望着老国公百年后与原配妻子合葬在一起。
听说,她是唯一一个葬入祖坟的妾室。可是,那有怎样?与这一个个双双对对的坟墓比起来,苏暖觉得,她更像是一个笑话。
耳边小郑氏絮絮叨叨地倚着墓碑,细细地述说着,用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向墓里的人倾述着。
这一刻的小郑氏恍如一个迷茫的孩子,脸上都是依赖。
苏暖静静地站着。
看着一一片坟地。
听说郑家祖籍是通关人氏,也不知哪一代搬到了这里。
良久。
苏暖伸手拈来一支香,双手合什,走到坟前,端端正正地跪拜了下去。
小郑氏一愣,鼻子一酸,悄悄地吸了吸鼻子。
“她是一个妾室,怎要我跪拜?我乃堂堂的知府小姐,她受得起么?”
当日那个小小的少女,笔直立在当地,这样对她说着。一脸执拗。
她无言以对,心里虽然发赌,可却是挑不出理来。
小郑氏记得,小时候,她私下背着人叫:娘!”被夫人知道了,禀告了老夫人,罚她在祠堂里跪了一日。
姨娘抱起她,一边摸着她的膝盖,一边流着眼泪嘱咐她:“该了口罢。”
她心里不愿意,从此以后,她连这个“娘”字都不叫了。只叫“姨娘!”管夫人叫“太太!”
如今,她看着虔诚地拜伏在地的苏暖,心内发酸:冬姐儿长大了。
她伸手去搀了她起来:“好孩子,快点起来。你外祖.....我姨娘知道了。我替姨娘谢谢你。她会保佑我们娘俩儿的。保佑我们冬姐儿平平安安,大富大贵,姨娘,你可听见了?这是冬姐儿。”
小郑氏哽咽着。
苏暖看了她一眼,正色:“外祖母,冬姐儿来看你来了。”
“嘘!”
小郑氏忙阻止,却是一瞬间泪流满面。
“不能!要叫老太太知道了。可是.....”
小郑氏擦了把泪,慌慌张张地,四下里瞧了一瞧,见都是自己院子里的,几人又站得远。
苏暖见她那样子,也就不再说。
又烧了纸钱,方才下山。
待得到了山脚下,一愣,马车呢?
几人都寻了起来。
有人尖叫了起来,众众循声望去,一条深沟下,车夫正仰面跌倒在下面,口鼻出血,已是没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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