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痴解释:“这是供养的饭食果品,自拿进来,就一直放在这里,四下涂上了蜡油,保证多年不坏。”
一旦打开,就会迅速坏掉。
“哦!”
这也是一些人家常用的方法,只用这些就可以了,平日只用上香。
只是一般都是一至两个食盒,像这满满四个大盒子的供品,倒是少见。
苏暖也走上前,端详了一阵,见上面都是灰,就问小沙弥去讨了个拂尘来,扫一扫。
行痴见两人清扫,就带了小沙弥走了。
苏暖轻轻扫了一个盒子上的灰,想着移动一下,苏暖搬了一下,没有挪动。
“我来!”
郑卓信伸了手前来,却是一提,没有动。
他“咦”了一声,近前细看。
清一色赤色的大食盒,一套四个,挨个摆在那里。
他挽了袖子。
这傅家已经是这么多年没有来祭祀了,这屋子就一直锁着。看样子,平日里那些小沙弥也是偷懒的,这窗户倒是洁净,这几个食盒看来只是草草扫一遍,盒子被挪开,下面好大一个灰色的印迹。
他哪里知道,按照规矩,这食盒是轻易不能挪动的,摆上什么位置就不能动。
郑卓信细细盯着面前的食盒,是花梨木,紫赤色。怎么也不该这般重。
他诧异,又使了力气,提了一回,确定里头的东西很是重。
他回身掩了门,摸出一把匕首,拎了食盒到一边开始开封。
苏暖掩了嘴,看着他,结巴:“这是?”
.......
两人小心割开外面那一层子蜡油,掀开了上层的盖子。
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是两碟子菜,一盘子腊肉,和一碟子点心。
颜色鲜艳,发光。
郑卓信小心伸出手去,戳了戳。
硬邦邦的,这是刷了什么?
他拿了起来,入手一沉,忙说手托住。
“等等!”
苏暖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双眼发光。
“四哥,”
她的声音颤抖。
“这是翡翠呀。”
“什么?“
郑卓信一时没有听懂。
苏暖指着郑卓信手中那块肉:“这是红翡。”
‘翡翠东坡肉?”
郑卓信也是睁大了眼睛。
“等会,我再瞧瞧。”
啧啧。
郑卓信捧到窗户下,很是仔细看了一会,不住口地称赞:“真是瞧夺天工,这手艺。我只见过翡翠摆件,这雕成这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呢。”
郑卓信双眼放光,小心放了回去,又迫不及待地端出了另外一盘子。
翡翠包子?翡翠螃蟹?
待得翻到最下一层,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株翡翠玉白菜,白色的杆,青翠的叶子,鲜鲜嫩嫩的一颗小白菜啊。
这光是这一棵,就让人趋之若鹜。
一层又一层,食盒很是大,每一个食盒子有三层,每一层又可以摆下三个大盘子。如此算下来,四个盒子总共有近五十盘的翡翠。
两人看着这些食盒,翻不下去了。
443傅琳婉
最左边的盒子里头还有一封大红的帖子。
应为封存得好,这么多年,依旧鲜红夺目,一个寿字上头撒着薄薄的金片。
打开,是傅家老爷子六十大寿的帖子。
里头夹了一封书信,上书“傅家子孙亲启”
郑卓信递给了苏暖,示意她打开。
苏暖犹豫。
郑卓信说:“傅家已无人,你娘名下就你一个,你就是傅家的子孙,合该是你看?再说,你就不好奇,这么一大桌子的翡翠......宴席,好大的手笔。乖乖!这得值多少银子?”
苏暖缓缓摇头。
价值不可估计。
大秦本不产翡翠,翡翠是玉中珍品,一直稀少。
一般都是被雕刻成像手镯,戒指,玉佩一类的,像这般大块的,又被雕刻成如此活灵活现的翡翠,真是不知要如何定价了?恐怕没有人买得起吧?这当中任何一件,拿出去都是珍品,令人垂涎。
这个傅家,难怪会遭人觊觎,就这一桌子东西,竟然被雕刻成了玩物,就这么存放着。
她也不再说话,拆开信件,看了起来,郑卓信也凑了过来,信有四五张,写得密密麻麻,很是详细……
看完信,两人半晌不得出声。
眼睛里都有着感慨。
这封信上交代了来龙去脉。
嘉元三十八年秋,一场异姓王李家的举兵叛乱,经过五个日夜的拼杀,终于被朝廷镇压。之后就是大清扫,人一批一批地抓进去,持续了三个月。
牢里人满为患,每几天就有棺材抬出门,城门外点乱葬岗子又添新坟。
大秦的世家一夕之间倒了十之八九。
傅家渐渐发觉不妥,傅老爷子借着六十大寿,送出了这批傅家的传家之宝。
傅家先祖靠着翡翠起家,酷爱收藏翡翠。曾经穷尽一生收集不少翡翠原石。这么多年一代一代积攒下来,到了傅老爷子这一代,看着满满半屋子的翡翠原石,他灵机一动,请了师傅,精心挑选,雕琢出了“满园春色”。
满园春色依照信中所说,共5件东西。
当时这满园春色完成,在傅家最大的铺子里展示,一时轰动,连皇家都专门来观赏。当即有人高价购买,卖了多少钱不知道。
据上面所说,满园春色用的全是清一色的绿翠。
雕刻成后,老爷子再接再励,又用剩下的原石,集巧工老师傅,不惜斥巨资,都雕刻成菜肴果蔬样子,就是现在的“翡翠宴”。
这回,还没有来得及展示,就发生了动乱。
在动乱初起的时候,老爷子就发觉不对。
傅家似乎被人盯上了,因为,家中接二连山地有人来拜访,都是来借银子的,各种名目,川流不息。
在又一次送走了不请自来的客人后,老爷子开始提前筹办自己的六十大寿。邀请了众多的人来家里。
又准备了八大大食盒的供品,当着众人的面,又用蜡油分别封了食盒,一份送往祠堂,去供奉祖先。另外一份就在相国寺。
自然,这批翡翠被用大食盒装着,运出了傅家,送到大相国寺供奉。
信件到此为止。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猜想,就如傅老爷子所料,傅家抄家后,傅家那些东西自然被人瓜分一空,那些藏宝屋子被人打开,重兵把守,全部运出了傅家,最后进入这最大的藏家,皇宫大院。
傅家老爷子绘制下来这幅图,傅家大小姐匆忙之中把这幅藏宝图一分为二,藏在了自己所戴的坠子里,另外一个给了年幼的妹妹。实是盼着有朝一日,姊妹重逢,能借助这批东西东山再起?
谁想,一直到天人永隔,傅家姊妹也未有重逢这日,这桌最是令人乍舌的“翡翠宴”一直静静地供奉在傅家祖先灵位前,被当成最寻常的供品,堆积在那里无人问津。
想着傅家老爷子当日也不知什么心情,在自己操办的寿诞里,送出了这批珍宝?或许他觉得在这乱世之中,唯有佛前和祖宗灵位前才最为安心?
苏暖久久不能平静,凝视着这几个食盒,似乎看到当日在一片贺喜声中,众目睽睽之下,摆在庭院里,与另外几个食盒一般,敞开,又一一封上,然后被抬出了傅家大院。
“斯人无罪,怀璧其罪”,说得就是傅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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