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心里一软:安庆!
她晃了一下头,安庆小时就是这幅傻愣愣的样子看人。
她的眼神柔和了起来。
绿萍长吁一口气,她赌对了,知道,娘娘定是想起了安庆公主。
安庆公主是林妃娘娘的女儿,太后很是喜欢,经常带她过来琉华宫玩。林妃去世后,安庆也嫁了,不大进宫,娘娘想得很。
安庆公主脑子有点简单,与大皇子一样,生性单纯,天真。那一年宫中共出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皇子一个公主。
只皇后出的二皇子聪明活泼,大皇子与林妃出的公主俱有点不正常。
皇后听说林妃的公主也有痴症,就想着把安庆接过来,说是与大皇子作伴,奈何林妃不肯,并闹到了先帝那里......
安庆公主生性纯良,天生爱笑。阖宫上下都喜欢她。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后脸色不大好看的苏叶:想下绊子绊她?还嫩着呢!
她初见苏暖,不知怎的脑子里就想到了安庆,猛一瞧与公主小时候还真有三分像呢!
苏叶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这是怎么回事?又失算了!
张嫣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到得苏暖面前,缓缓蹲下,柔声:“莫怕,告诉本宫,你是谁?”
她的声音柔和,轻轻地,像是怕惊吓到她似地。
两旁侍立的侍女悄悄低下了头,苏叶更是惊疑不定地望着苏暖:娘娘竟未发火?对这个傻子?
看着和颜悦色的太后娘娘,屋子里的气氛也随之放松下来。
苏暖已是低了头,看不清神情,也不说话。她自听到绿萍的话后,就懂了,绿萍这是在暗示她,叫她装傻。
她心下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绿萍。
此次,她本着接受绿萍出卖她的念头。连着被身边的人背叛,她的心里感觉已经麻木,连血亲都能背叛,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重生以来,闽春芳的事,对她打击很是大,她心中的信念刹那坍塌了:她心心念念护着的妹子,她毕生为之奋斗的的家人,竟然如此对她,叫她情何以堪?
刚刚,她被从人屏风后扭出来时,她一度以为是绿萍......
065无妄之灾
现在,绿萍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她。
她心内一动,虽然不十分清楚“装傻子”这招对于张嫣是否有用。
不过,此时她只能选择相信绿萍,毕竟绿萍一直呆在琉华宫,比起她来,她更清楚张嫣。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努力柔和地望着张嫣耳朵上垂下来的明月耳铛,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她不敢去看张嫣的眼睛,她怕,她怕自己掩饰不住眼中的恨意,会泄露出心中的情绪。
面对前生的仇人,她怎么可能真像个傻子似地做到波澜不惊?她做不到。
眼前这个一脸柔和笑意的人,可是炙手可热的当朝太后,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整个大秦朝当之无愧最尊贵的女人。她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张嫣的一双眼睛有多锐利,她是知道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近身侍侯了四年的主子,对后宫嫔妃从来不假辞色,后宫之首的威严尽展。当年,连带她们这些身边的宫人,走路都是意气风发地,谁不敬着三分,见面叫一声“寒香姐姐?”
如今换作自己面对这个昔日的主子,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份陌生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才是真正的张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她垂了扇子似的睫毛,努力集中精神望着那颗轻轻晃动的东珠耳环:这种东珠,琉华宫私库里有一小盒,颗颗拇指大,晶莹透彻、圆润光滑,.....她默默地在心里仔细品评着这颗珠子,借以压下心中那不断涌上的愤慨。
张嫣只看到苏暖那白腻的额头,细软的发顶,前额有一个大大的旋,拧成一股,别在一侧。她的心中一跳,眯了眼睛,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抬苏暖的脸。
“娘娘!”
绿萍忽出声,小声提醒:“仔细弄脏了手!”
苏暖头上沾着许多青苔,衣服上也有。
张嫣收了手,楞了一下,忽兴致缺缺,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手,直起身子来,绿萍忙上前一步,她搭了绿萍的手,缓缓转身,回身向椅子走去:“去查一查,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会在这里?”
绿萍心中一跳,忙趋前一步,回禀:“禀娘娘,奴婢方才已经仔细询问过她了,说是从外边爬进来的。再多的也不知道了。外边那些人,更不可能知道,不然,怎会留了她在这里?估计是一早就猫在这里了罢。”
苏暖一直凝神细听绿萍说话,此时方松了口气。
太后缓缓拎起手中珠串,捻了一会,方睁目:“好生带出去,让人送她回去。”
两个小宫女忙上前,苏暖从地上爬起来,磕了一个头,下去了。
太后意外地:“咦!”了一声。
绿萍早笑着上前:“她这还挺知礼的嘛?竟知道给娘娘叩头!”
一边心下不安,觑着太后的脸色。
苏暖也是暗自后悔,自己习惯使然,下意识地叩下了头去,浑忘了傻子是否知道叩头?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装傻,当作没听到绿萍的话,僵着后背,一步一步随着两个侍女往外挪步,背上却是冒出冷汗……
好容易挪出了门槛,她不敢松懈,乖觉地跟在两个宫人后面,不敢回头,一路向外行去,转过两个拐角......
忽肩上被人拍了一记,她一惊,仓惶回头。
“随我来!”
是绿萍。
那两个宫女已不见人影,绿萍在前引路,带着她往右侧拐过去。
一路默默无语,两人一直走到一扇小门前,此地清幽,无人,两旁的青砖墙上印着大大的“佛”字。
绿萍瞧着前后无人,站定,望着苏暖,想说什么,又顿住,轻声说:“快走罢!”
顿了顿,又嘱咐:“今日的事,忘了罢!方才算你好运,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回去好好地过活,替你.....姐姐活下去……”
她飞快从腕上褪下一串珠子:“这个给你,好好收着,佛前开过光,能保你少做梦!”
望着递过来的那串檀香木珠,苏暖瞳孔还是缩了一下:这串浅褐色的木珠子......久远的往事一下拉到近前,当年两人陪张嫣到大相国寺拜佛时,两人一同于菩萨前求来的。
记得两人捐了一个月的例银作香火钱,各求来一串檀香木珠子。
两人回去戴在手上,很是欢喜,只是,后来她的那串不知什么时候丢了,遍寻不着,而绿萍的那串则一直珍藏着。
如今,绿萍竟把它给了自己?她抬头望了绿萍一眼,绿萍正笑吟吟的望着她,双手固执地前伸着。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拿着吧!下回再梦到你姐姐,告诉她,好生投胎去吧!切莫执著!”绿萍说。
“绿萍!”
苏暖忽开口:“你叫我如何安心投胎?”
绿萍手一顿,头顶明晃晃的一个日头,青天白日,看看身后墙面上的硕大的“佛”字,她大着胆子:“你?”
“到底因为什么?我今日来,只为求一个答案!”
她忽然一把扯住绿萍的衣袖,绿萍惊跳,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面前一双眼晴黑黝黝地,一股熟悉感再度浮上,她定住,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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