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嘴,周长丰近了,两人相互颌首,一起上了白玉台阶,进了景阳宫的西暖阁。
皇帝的小书房郑卓信还是第一次进,狭长的室内用楠木雕花隔扇分成南北两间小室,里边的一间摆了文房用具。
紫檀长几上摆了一叠名家帖子。
庆元二十七年,梁弘命人将中御府所藏历代书法作品,择其精要,镌刻成帖,完成之后,仅精拓数十本赐与少数几位大臣。郑家也有幸得到一本。
他眼风扫到最上面那本,正是他如今在用着的黄敏文的字帖。
黄的字自成一家,以行书见长,潇洒飘逸,郑卓信临得最多!
皇帝还未到,两人不敢落坐,室内狭窄,两人不约而同地各站于一面,郑卓信面对东墙,一眼见到墙上悬挂着数个壁瓶。
有葫芦式、半圆式、莲花口式、瓜棱式等样式,花样以青花、蓝釉为主。
他目光游移,心下思忖:都说梁弘素喜简朴,从这小书房可见一斑。只是,此次没有在澄心堂的御书房接见,却选在这个私人小书房,是何意?
他悄悄斜了一眼身后的周长丰,见他长身挺立,正看着墙壁出神。
他收回目光,仍旧浏览墙上的壁瓶,思忖着是否也在自家书房上挂两个,里头再插上几支喜爱的......
门外响起脚步声,两人忙挺直背,齐转向门。
一身明黄衣袍的皇帝背着手踱了进来,随同一起的还有一人:兵部尚书李兆仁。
两人已跪下行礼,梁弘抬手,径直往书案上走去,并示意两人近前。
两人在离书案前二步站定,微垂头。
梁弘开口,声音温和:两位爱卿,可知朕此番找你们来所为何事?
两人抬头,相互对视一眼,又齐低头:“臣不知!”
梁弘不语,李兆仁恭身上前一步,压着声,讲了一番话出来......
西北边境,这半年来,竟有人大批购进生铁。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中不约而同闪过震惊,大秦对生铁控制极严,全由兵部掌管,先帝时,由于连年征战,耗铁甚大,更是看得严。这时,传出这种消息,真是......
“两位爱卿是此次武选中选出的最出类拔萃之人。是我大秦的精锐儿郎......朕命你们即刻组织一支队伍,人选就从这次入选的五十人中挑三十人。”
梁弘瞥了一眼两人:“郑卓信,你去负责挑人,务必家世清白。
周长丰,你负责去选址,你们俩尽快制订出计划,时间紧迫.....此次事关机密,务必紧守口风,不得泄露半句,否则......”
两人一凛,躬身回答“是!”
出了门,郑卓信望了一眼周长丰,抬脚就走,身后有脚步声赶上,低声:“郑大人,咱们是否找个地商榷一下?”
郑卓信一笑,抬手:“周大人请!”
周长丰亦是四品统领,与他同级,只这人一幅高冷样,郑卓信早就不爽,此次,他偏不开口,果然他崩不住了。
郑卓信微微笑:他就说嘛,这俩人共事,讲究的是默契,你整天肃着脸,连句话都没,这活还怎么干?
身后李兆仁追了上来:“两位且等一等老夫。”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忽一起向前迈步:这次武试就是一个大坑,他们这五十人都掉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三人出宫。
郑卓信瞧了瞧天色,脚步一转,往长秋殿而去。
郑容笑眯眯望着他:“今日,怎的有空来看姐姐?圣上这个时辰召你进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她眼中温和,柔柔地说着,身上一件随意的家常袍子,坐在那里,手里捻着一串珠子。
“隽儿呢?”
郑卓信笑着问一句。
“你来得不巧,今日怀王进宫,一起去了琉华宫。”
郑容说,又记起什么似地:“对了,次番给太后的寿礼,母亲说是你采办的?你是从哪里听到太后喜欢青瓷的?”
郑卓信微微笑:“是么?我听娘回来说了。太后喜欢么?”见郑容点头,眯眼一笑,说:“无人,就是小姑姑家的表妹,她很是喜欢瓷器,听闻我们要送寿礼,提了一句,说是太后素喜礼佛,兴许会喜欢青瓷,又推荐了这龙湖青瓷来。我瞧着不错,就去寻摸了来。还真是,碰巧了,这么说起来也是她的功劳呢。”
郑容眼前浮现出那个娇怯怯的小姑娘来。
她“唔”了一声,说:“次番得多谢她了,你待会走的时候,我这里有东西给她,权当给她的谢礼。”
郑卓信含笑应下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子的话。郑卓信方才告辞。
他出了宫门口,径直往家里去了。
080做客
一大早,苏暖就梳洗停当,带了雯月在垂花门外等候。郑云玲已到,正立在当地无聊绞着帕子玩,见到苏暖,矜持点头,别过了身子去。
郡王府新近栽培的一池荷花开了,两日前就下帖相邀国公府女眷过府赏荷。
苏暖见郑云玲那幅样子,知她素来看不上自己,也懒怠上前,自站于另一侧,此地宽阔,地上早已洒扫干净,青石地面上还留有水渍,有风吹过,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她深吸一口气,听得脚步声,抬头望着垂花门,就见郑云意正跟在金氏后面出来。
门口停了三辆大车。
王晴今日因小日子不便出门,所以此次分车,郑云意自然是与金氏一车,郑云玲就与苏暖二人坐了一车。
待得金氏上车后,苏暖落后一步,让郑云玲先上。郑云玲瞧了一眼郑云意已上了车,一跺脚,不情不愿地扭着身子上了车。
郑云玲因郑卓锋的缘故,一向看苏暖不顺眼,这会子,竟要叫她与苏暖同乘一车,心下不舒服,那脸上就显出几分来。一上车就直接抢了那靠窗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又叫了丫鬟拿了那随身的包袱占了那对面的好位置,这才往后一靠,伸手对着窗户细细欣赏腕子上的一个玛瑙手镯,晨光下,手镯发出莹润的光,她一边转动着手腕一边自言自语:“这镯子不透,也就戴着顽罢!”
苏暖上车,见郑云玲那副神情,也不理会,只是自顾伸手去拎起了那座位上的包袱,随手放在了一边,郑云玲哼了一声,一把抢了过去,使劲地拍了拍,就虎了脸一把扔给了门边的丫鬟平儿。
平时儿猝不及防,忙张开双臂搂在怀里。
苏暖自顾坐下,合了眼不吭声。门口两个盘腿坐着的丫鬟见自家小姐都不说话,两人对望了一眼,也乖觉地抱紧了腿低头装哑巴。
苏暖靠着车壁,随着晃动的车壁,想着自己的心事。这回听说要小住个几日,那铺子里就兴儿一人,不知可还应付得来,又想,好在货少,没几件东西,大都是一些家常的瓷器......
一路沉默着,很快到了郡王府,早有管家娘子带人站在门口迎接。见了国公府的马车,立时围了上来,帮忙卸下东西,又有郑云甜的大丫鬟笑吟吟地迎了出来,说夫人在里头等着呢。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去,行到半路就见郡王妃带了郑云甜候在二门处。
郑云甜看着比出嫁前倒是丰腴了不少,含笑上前与众位姊妹们寒暄。郡王妃热情地挽了金氏的手,对众小姐们说:“姑娘们都来了,哎呀,都是花骨朵一般的人,快,赶紧进去,老太太一早就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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