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帝知道他心里正不痛快,也没功夫计较他的失礼,点头道:“陆卿先下去歇着吧。”
三皇子回去之后就被元德帝派去的人禁了足,他气的身子乱颤,面目扭曲失了曾经谦谦君子的风度,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碗便砸了过去:“混账东西,你当着皇上的面下我面子?!才得意了两天就忘了谁把你抬举上来的?!”
谢乔川不避不闪,任由肩膀被砸的晃了晃,平静道:“不是臣有意下殿下面子,而是沈秉笔的身份真的无异,她是个浑人,若是臣为了殿下构陷她,保不齐她在大殿上宽衣解带,将此事张扬开去,臣恐殿下到时候更为难堪。”
三皇子冷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应该多谢你了?!”
谢乔川垂眸,眸光微闪:“臣不敢。”
三皇子越想越是心烦,一挥手道:“下去。”谢乔川应了个是,转身下去了。
陆缜拉着四宝出了嘉明殿,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的时候便紧紧地攥住她手腕,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他碰你哪里了?”
四宝还没从惊吓的余韵中回过神来,腿肚子正有点发软,被他这么一问身子更是止不住地颤了下,他见吓着她了,又缓了神色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四宝面露疲惫,扶额摇头道:“没有,就是进去跟我说了几句便出来了。”
陆缜冷笑连连:“他有这么好心?”
四宝斜了他一眼:“他说看见你不高兴他心里特别高兴。”
陆缜:“…”
四宝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问道:“他们怎么就挑今天发作起来?还有那沈夙和秋姑姑,为何突然反了水?还有还有…”
陆缜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今天我正好不在,沈夙是为了送我一份大大的人情,让我好能帮扶沈华采帮扶沈家,而秋姑姑是我安排在昭华宫里的后手。你以为我只给你黏上假伤口便算完事了吗?”
四宝郁结,她还以为秋姑姑真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慑住了呢。
他说完又悠悠叹了声:“不过沈夙这事三皇子瞒的倒是紧,竟然半点风声也没露出来。”
四宝想到沈夙,亦是叹息,人非草木,不管他是为了家族前程,还是真对长女有那么一丝愧疚,现在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不过她仍是心有余悸:“要不是今天沈夙突然反水,只怕皇上三皇子和颜娆他们就得逞了。”
陆缜摸了摸她的耳朵:“不会的,就算有这个把柄在他们手里,难道他们就没有把柄在我手里吗?颜娆和三皇子勾连结党的证据不少,只要这些一公开,皇上就算再怎么宠爱颜娆,也不得不诛杀她以平息纷争。”
四宝耳朵一动:“你打算用这个来威胁皇上?”
陆缜轻笑了声:“胁迫就太难听了,互相帮着遮掩罢了,不过幸好没到要用这张底牌的份上。”所以他一直都显得颇为从容,直到谢乔川出现他才变了脸色。
他说完又意味深长补了句:“再说她和三殿下,似乎也有些暧昧不清。”
四宝微微张嘴:“你说他们…他们好歹是名义上的母子啊!”
陆缜道:“两人行事隐秘,东厂也没有抓着什么切实的把柄,不过越是如此便越可疑,若不是有这层干系,颜娆凭什么把赌注压在他身上?”
她仔细分析了一下,觉着还真有些不对,元德帝比颜娆大了二十多岁,肯定是走在她前头的,所以她现在越风光,皇上死后她就越凄惨,还不如提前找个年轻的依附,她对自己迷惑男人的本事素来自信得很,看看陆家的叔伯兄弟,再看看代王和元德帝,她也确实有这份能耐,难怪敢在三皇子身上放手一搏。
就算她以后有了孩子,争储是没可能了,有这么个兄长倚靠至少也能争一块富饶的封地。
四宝叹了口气,摆摆手:“不然你就真的和皇上彻底撕破脸皮了。”她又看了他一眼:“你留了这么多后手,三皇子这次被罚也不算太冤。”
他慢悠悠地道:“三皇子刚愎自用这点倒是和皇上一模一样,他手里握着沈夙这张好牌却一直不打,若是他不是今天突然发作,而是先悄悄和皇上通气,趁我今日不在的时候直接将你拿下验身,便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他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偏头淡笑着吩咐成安:“丽贵妃禁足这些日子好生招呼着,只要暂时留她一命,旁的随你们折腾,记住别让人拿住了把柄。”
四宝想了想后果,也暗道一声侥幸,她现在终于缓过神来,眯着眼睛细细把上午的事过了一遍,犹豫道:“你有没有觉着皇上对你…似乎不像原来客气了?”
原来元德帝遇见陆缜的事儿都会再三思量一番,绝不会想今日这般帮着三皇子和颜娆步步紧逼。
陆缜面色微沉。三皇子聪颖四皇子勇武,都是储君的热门人选,元德帝却一直没有立储,旁人只道元德帝难以抉择,其实只有他知道,元德帝压根没有立储君的意思,他由得两个儿子把朝堂搅的乌烟瘴气也不是为了让两人分出高下来,究其根底,就是为了平衡,两人闹腾的越厉害,就只会盯着彼此掐,彼此掐的越狠,他的皇位就坐的越稳当。
所以皇上防着他也是同样的道理,是怕他妨碍江山社稷吗?不是的,只是为了让他的皇位更牢固罢了,元德帝此人才干只能算得上中庸,独独把皇位看的牢固得很,就是死怕也不能放手。
他垂眸思忖片刻,忽然一笑:“只盼着天佑福泽,让皇上的身子能大安。”
四宝疑惑地偏头看他:“你又卖关子。”
陆缜笑了笑:“到时候再跟你细说。”
四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你驾驭朝堂,我驾驭你就行了。”
陆缜:“…”他本来想好好罚一罚不听话的小东西,但想了想他可不就是被她拿捏住了,不解气地在她粉脸是捏了把。
他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又有些不痛快:“你方才就这么直接跟着谢乔川走进去了?!你对他倒是信得紧呐?”
四宝想到这个朋友,又是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若是真想害我,早就跟三皇子说了,既然没说,可见并没有存歹心,再说他的性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就算要算计你,也不会通过你身边人这样没品的手段。”
陆缜觉着只要谢乔川还在宫里一日,他每天便如泡在醋缸里一样,禁不住道:“那是你没见过他的阴私手段,忘了在南边他是怎么把你当炮仗炸了吗?”
四宝:“…”
他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很早就发现你的身份了?比我还早?”问完觉着自己既别扭又无趣,却忍不住竖起耳朵等她的答案。
四宝在坦白交代和哄一哄眼前的醋缸之间纠结片刻,还是道:“不是,是你先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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