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琴忙问:“如何?你干爹究竟有没有知道什么?”
四宝笑一笑,半真半假地道:“姐姐莫急,我干爹和柳公公确实认识,但是两人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这么要命的事儿柳公公也不会告诉他…”
枕琴不知道有没有信了这番搪塞之言,不过面露失望,四宝又缓缓道:“不过…”
枕琴本就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道:“你平日也是个爽利人,怎么这时候磨磨唧唧的,难道你不想给鹤鸣报仇了,想要眼睁睁地看着贤妃娘娘踩着她的血肉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四宝又是一笑,拖长了腔:“姐姐急什么?你也知道,我在司礼监当差,司礼监最近在收拾经库,我看了不少旧日的卷宗,还真给我瞧出些不对来。”
枕琴缓了神色:“怎么说?”
四宝不理她的问话,不紧不慢地又抛出一张底牌:“这几天皇上下令要整理宫室,我正好根据这些卷宗,去昔日的易和轩找了找,还真给我找出些有意思的东西来。”
枕琴并不是傻子,四宝这些话她也只信了三四成,听到此处便不由问道:“东西呢?”
她见四宝又不言语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于是面露悲愤,用绢子揩着眼角,冷笑道:“好啊我知道,你现在在司礼监前程似锦,也犯不着为个死人冒这么大风险,我只可怜鹤鸣,生前对你痴心一片,却还不急你前程半分重要!”
四宝很反感她一副道德婊的样子,口口声声鹤鸣如何如何,明明自己满怀私心,却非要拿拿鹤鸣说事儿,忍不住刺了她一句:“我这些日子为了鹤鸣做了多少姐姐看见了吗?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想问一句了,姐姐这几日除了责骂我之外,还为鹤鸣做过什么?”
枕琴被她刺的脸上一僵:“你不想就不想,何必拿我…”
四宝曾经因着鹤鸣,对枕琴的感觉也还不错,现在那点好感消失殆尽,只剩了满腔厌恶:“姐姐既然过来,想必也是抱着诚意来的,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定定地看着枕琴,直看得她耳根微微发红,这才道:“别说我现在还没有确凿的东西,哪怕真得了证据,这事儿最终还是要交由皇上决断,才有可能将贤妃娘娘绳之以法,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哪怕再想报仇也不能白白送死,你我二人都身份低微,压根连圣上的边儿也摸不着,你告诉我,你想怎么让贤妃娘娘认罪?”
枕琴微有些不自在,很快镇定道:“我都说了我自有法子,不管你查到了什么,一并都给我就成,我自然会办的妥妥当当的,这事儿你还是别多问,问多了对你也没好处。”
四宝摇了摇头:“我和姐姐都不是第一天在宫里混了,别拿这些片儿汤话哄我,咱们都不是傻子,我已经把底牌晾了几张给你了,你也该有些诚意,告诉我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她说完又笑看一眼枕琴,隐隐几分讥诮:“倘若姐姐是个嫔或者是个婕妤美人的,我今日二话不说就把查到的东西给你,可是吧…”
枕琴给她讽刺的脸上先是一红,再是一白,用力跺了跺脚,转身欲走:“好啊,你既然不信我,做什么要来寻我?咱们从此别过,见面儿了也装不认识!”
四宝抱胸静静地看着她往外走。
枕琴走了几步,身子又顿住了,回转过来,深吸一口气,连连冷笑道:“好好好,今日算我栽了,要不是上面逼得紧,你当我会吃你这一套?”
四宝道:“那就多谢姐姐了,不过我在司礼监也算有些门道,姐姐最好不要瞎编个人来骗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大不了咱们都别过了。”
枕琴被她这光棍气质恨的直跺脚,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你既然要听,那我就告诉你,让我做这些的是淑贵妃,这下你可满意了吧?能把东西交给我了吗?”
她并不是傻子,敢真的透底也是因为淑贵妃压根没打算留活口,她想着想着,目光不由得在四宝俊秀的面庞上流连,暗忖这般相貌,这么死了实在可惜,可谁让他命不好呢?
四宝一听也明白了,目前宫里没有皇后,身份最高的就是淑贵妃,凤印由她执掌,六宫是也交给她打理,四妃不过是协助,宫中勉强平衡。
但若是贤妃真封了贵妃就不一样了,贤妃论出身不比她差多少,年纪比她还轻,眼看着又要抚养一位皇子,敕封贵妃的诰书听说再过一阵选个吉日就要送到长清宫里,淑贵妃如何能容得下卧榻之侧再睡一只猛虎?
后宫里这些女人当真是没有一个简单的,四宝心里苦笑了一下,那边枕琴却有些不耐:“我已经都把实话告诉你了,现在可以把查到的东西告诉我了吧?”
四宝冲她笑了笑:“我怎么觉着还是信不过你?”
第三十二章
“所以你就过来找我了?”
陆缜端坐在上首,雍容清华好似佛龛里供着的玉菩萨,除了眉梢眼角带了几不可察的愉悦,显然心情颇是不错。
四宝缩头缩脑,一脸怂样,半点不见方才跟枕琴周旋时的从容:“是啊,所以奴才就来找您了。”
她想到枕琴方才那要杀人的样子就忍不住耸了耸肩,枕琴都把自己的主子交代出来了,自然不肯这么罢休,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好话坏话都说了一箩筐,到最后见她油盐不进,恨的差点没上手掐死她。
幸好她也留了后手,枕琴正暴怒的时候,有两个小火者过来喊她,枕琴再不敢耽搁,阴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四宝也不是很担心淑贵妃会报复,她有儿有女的,目标是星辰大海,犯不着下死劲跟她一个小太监为难,再说十二监和后宫是两个机构,她也管不到这里来。
她顿了下,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陆缜,声音微微抬高了几分:“不管是淑贵妃还是枕琴,奴才一个都不信,但奴才信您,你不会害我的。”
陆缜定定地看着那双水眸,觉得心都要一并融化进去了,这话也称心得紧,比旁人千百句奉承都来的顺耳。
他眯起眼:“你不怕我罚你?”
四宝既然敢承认,也就有心理准备,咬咬牙跪下道:“但凭督主发落。”
在很久之后,四宝曾经问过他当时有没有想过要杀自己,他说他一开始是想的,想清楚之后就觉着无妨了,反正不管四宝跟自己是不是一条心,他都有能耐让她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大不了把她关个一年半载的,让她眼里只能看到自己。
四宝森森地感谢自己这么有眼力价,没有给他囚禁play的机会。
他听她说完,轻咳了一声,才掩住眼里的异样,似笑非笑地道:“既如此,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他转了转腕子上的佛珠:“我记得我前日夜里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四宝叹了口气:“回督主的话,奴才当时是猪油蒙了心,生怕旁人知道了,让我没法继续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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