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把锦被往上拉了拉:“让你坐你就坐下,哪来那么多废话?”
四宝只好挨着床沿坐下,讷讷道:“您想说什么?”
陆缜闻着近在咫尺的温暖甜香,心不在焉地道:“什么都行,若是实在说不出来,就唱首歌来听听。”
四宝好久没有机会一展歌喉了,闻言眼睛一亮,看了他一眼,还低头认真想了想:“我想到有一首歌特别适合您。”她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了:“你有病啊~你有药啊~你吃多少~你有多少…药别停药别停药别停停停停~~”
陆缜:“…”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恶意满满的一首歌了,而且不光唱词诡异,曲调和音色也怎么听怎么别扭,导致他忍不住撑起身子出声道:“你究竟是哪里觉着这歌适合我了?”
四宝一本正经地道:“这是为了劝您按时吃药啊,我们老家那边有人不喜欢吃药就要唱这首歌。”
陆缜:“…”
他觉着自己没病都快给四宝唱出毛病来了,忙摆手让她不要再唱,四宝一脸遗憾地闭了嘴,一闭上眼脑子里还是不住地回响着‘药别停药别停药别停停停停~’的魔性歌声。
陆缜习过武,而且本事颇高,身体底子也好,他也是仗着这点才敢在落水之后不及时静养,还里里外外忙活了这么多,这也直接导致他病情加重——他中午明明看起来好了不少,下午竟然又发起烧来。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他本来身上就发着热,身边又有个暂时只能看不能吃的四宝,心里更存了股火,能好的起来就怪了。
四宝险些没给吓死,慌忙请了太医来诊治,太医不光开了药方,还叮嘱道:“光喝药怕是一时半刻难见效,你们取些烈酒来给厂公擦身吧,记得,酒必须越烈越好。”
司礼监上下不得饮酒,有十来坛用来待客的陈酿也不是烈性酒,成安忙命人出宫去买,四宝赶忙道:“出宫就怕来不及,我记得皇坛库存放了几坛烈酒,我这就去取过来。”
陆缜虽然发烧,但也没烧晕过去,只是身上轻飘飘的不舒服,闻言竟然还有闲心乱想,没羞没臊的小丫头,给男人擦身这话也能随随便便说吗?幸亏是他。
成安连忙翻出皇坛库的钥匙递给她,四宝带了几个小火者去拿酒,一步也不敢耽搁地往回折返,皇坛库离司礼监不远,但是走近路的话,中间要穿过一个景致颇好小园子,园中有一座快绿亭,她离近了才看见有一众宫女立在亭子外,应该是有妃嫔在亭子里赏景取乐。
她不想惹事儿,正准备绕开走,没想到宫妃怀里抱着一只猫正烦躁不安地胡乱扭着,闻到生人的气味更加焦躁,喵呜叫唤了一声,上蹿下跳地跑过来没几下就跳到四宝的脑袋上,对准她的右眼就要挠下一爪子。
第四十六章
这一爪子要是挠实在了,四宝一只眼睛就要废了,而且废了还没地喊冤去,幸好她情急之中慌忙侧了侧头,猫儿的爪子只从她眼尾处划过,幸好这猫儿不大,爪子也嫩的很,倒也没有勾破皮儿,只勾出一道细长的红痕。
一到春天猫儿也暴躁得很,她慌忙把猫大爷从脑袋上摘下来,那边亭中坐着的人已经看了过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四宝认出这是元德帝的声音,暗叫一声不好,怎么皇上这么闲跑到这里来赏景了?!
这时候宫婢分开一条道,四宝被皇上身边的近侍给拿去请罪,她小心瞄了眼,果然见元德帝坐在亭中赏景,旁边坐着新近得宠的两位宫妃,其中一个是她的老熟人——才升了昭仪的枕琴,另一个身形纤瘦窈窕,肌肤白皙,虽不算绝色,但也异常清丽娴雅,眉目间很有几分书卷气,她一身天青色广袖对襟褙子,虽然不比一边的枕琴艳丽,但自有股清华气韵——正是最近新选进来格外得宠的陈昭仪。
四宝一见这位先暗叫一声不好,陈昭仪出身簪缨世家,大概是受家里影响,她厌恶宦官也是宫里出了名的。
四宝有个朋友在陈昭仪宫里当差,本来以为跟个得宠的主子以后会有前程,哪里想到犯了一点小错就差点被陈昭仪给生生打死,求爷爷告奶奶才算是从石兰轩调出来,捡回一条小命,陈昭仪宫里大半的内宦都被折腾的半死不活,从此她的名声也算是传开了。
四宝脑子里把这些资料过了一遍,暗暗叫一声苦逼,忙跪下请罪道:“奴才给圣上请安,奴才不留神惊扰了圣驾,请圣上恕罪。”
小猫还认得主子,‘喵呜’一声就要往陈昭仪膝头扑过去,陈昭仪本来弯腰要把小猫抱起来,但想到这猫儿被一个太监抱过,蹙了蹙细长的黛眉,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裙摆,不让小猫扑抓,底下侍女眼疾手快地把猫儿抱了起来。
元德帝被搅了兴致,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上头人才不会管下面人是不是无辜,他们只看结果和自己个的心情,也别说他们不讲理,他们有理也不会跟奴才讲。他正准备叫人把四宝拖下去,又看见她身上的衣裳,多问了句:“你是司礼监的?”
四宝心头咚咚乱跳,忙应了声:“回皇上的话,奴才在司礼监当差。”
陈昭仪本来怕脏了自己的眼,连看都懒得多看,听到司礼监三个字儿才侧过头,冷眼打量四宝几眼,忽然出声道:“妾记得司礼监离这儿还有段距离吧?寻常当差也不会在宫里横冲直撞,怎么他就偏偏跑到这里来扫皇上的兴致?真是没得规矩。”
她音调冷清,元德帝偏就好这一口,她也着意往冷艳路线走,元德帝一听她说话便笑了笑:“是有些没规矩了,拖下去敲二十个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既然元德帝都开口了,枕琴自然也不会帮腔说话,只在一边坐着喝茶看热闹。
陈昭仪犹嫌罚的轻了,不过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刻薄,只道:“皇上圣明。”
四宝暗道一声苦也,她虽然知道陈昭仪不喜欢宦官,但也没有想到她没招谁没惹谁的,又不是陈昭仪宫里的下人,陈昭仪竟然会当着皇上的面儿挑唆,这什么奇葩女人啊啊啊!
其实这是她没有更新资料库的缘故,陈昭仪的父亲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她还有位远房叔父在御史台当御史——正是前些日子被陆缜敲碎了膝盖骨的那个,所以说当日陈御史敢那般得寸进尺,也是看着远房兄长得力的缘故,只可惜他兄长最后也没帮他逃脱了罢官抄家的结局。
四宝撞上陈昭仪的猫是巧合,但既能找找司礼监的茬,哪怕只是在其中当差的一个小太监,她也乐意。
四宝眼看着就要让人拖下去,忙抽了抽鼻子嚎啕:“奴才冲撞了圣上,奴才罪该万死,就是被杖毙奴才也不敢有二话,只是还请皇上命人把这几坛子烈酒送到司礼监,我们家督主就指着这坛子就救命呢!只要督主无事,奴才就是死也能闭眼了。”
陈昭仪一听陆缜的名字,心里的恨意更甚,巴不得这天下头号祸害病死了才好,出言道:“好个巧舌如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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