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上一世,杨菁阙也是逃婚了,又恰巧赶在西殊使臣离开的时候,所以才会被传出跟着西殊使臣私奔了的谣言?
杨菁阙面露几分难色,犹豫地片刻,才又道,“在整个东渊,能左右事情的,除了太后,便是,如此强势,如果……如果……郡主能请殿下过问此事……未必不能……”
宣绫靖忽然懂了杨菁阙的意图,眸底幽色一闪而过,随后,却又划过一抹奇怪,面上却是无奈而为难地蹙了蹙,叹息道,“杨姑娘,我虽对殿下身边的桑莫公子有救命之恩,但我之前心疾发作时,殿下护送我回宫救治,再加上万佛寺那三日祈福,这恩也就彻底还尽了……我终究是北弥降臣,而更在四下搜寻北弥余孽的踪迹,我还有何凭仗能帮你求殿下出手相助呢?”
“郡主!”听见她的拒绝,杨菁阙疾呼一声,瞬间泪眼朦胧,急喘着呼吸,声音切切道,“郡主,求求您了,现在只有您才能帮我了!殿下素来冷漠,寻常连人都不搭理,却能与郡主你交谈几句,现在,除了太后与几位殿下,也就只有您能在面前说上话了,求求您了,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嫁给连安王!求求您了!”
杨菁阙哀切的低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绝望的悲戚和不甘的最后一丝希冀,直教人心生恻隐。
可对着这样一幅惹人怜惜的哀泣,宣绫靖心头却沉静得不见半点涟漪,甚至,她有些感慨地想要发笑……总算是寻到了一丝与上一世传言符合的地方了。
内心虽是毫无波动,宣绫靖面上却总不能完全表露而出,只能故作为难地紧紧抿着唇畔无声。
杨菁阙抬着眼,祈求而希冀地一瞬不瞬盯着宣绫靖,只盼宣绫靖能说出一句答应的话来,递给她一根救命的稻草。
可宣绫靖的久久无话,让杨菁阙的希冀一分分凉透下去,那一双宛如瞬间死寂而呆滞的眸子,恍惚间,真切得让宣绫靖有些迟疑自己的判断。
可下一刻,当杨菁阙再一次抬起恳求的眸子,孤注一掷般地紧紧拽住她的衣角时,她先前那一瞬间的迟疑便被她彻底打消在了念头里。
“郡主,现在真的真的只有您能帮我了!!我父亲一直将我锁在府里,根本没有机会出逃,不然我也不会只剩最后这一条路来请求郡主让阻止这一场婚事……就是我今日入宫,都是苦苦哀求的父亲,父亲还派人在出宫处守着,不给我丝毫逃跑的机会,郡主,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吧!”
杨菁阙这宛如溺水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绝望,究竟是真的走投无路,还是……想要看到另外一条路……
随着杨菁阙紧紧拽着的力道,宣绫靖不由地蹲下身来,不由有些感慨……这一池静水,到底是迫不及待跳出了不少鱼儿了么……
只是不知,眼前这条鱼,究竟是在谁的网中呢?
杨菁阙的目的,她大抵是知晓了,可杨菁阙究竟是在为谁办事,她却还心有存疑。
平视着杨菁阙泛红而绝望的眸子,宣绫靖转眸看了一眼素鸢,而后与素鸢一同,将杨菁阙从地上强行扶了起来。
但杨菁阙站定,她才松开手,愧疚叹道,“杨姑娘,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与虽有几次照面,可从未说上话。若要说熟悉,整个府中,我能聊上几句的恐怕只能说是桑莫公子,毕竟那段时日曾经向他请教过阵法之事……要不这样吧,今晚若有机会见到桑莫公子,我寻个机会让他帮你向说说?”
杨菁阙明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迟疑地道,“可是……桑莫他能说动殿下吗?”
素鸢扶着杨菁阙,瞧着她这样绝望悲戚的模样,不由心生了几分不忍,拿起巾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宣绫靖瞧了一眼素鸢的不忍,而后再看向杨菁阙时,眸底深处随即划过一抹嗤色,敢对她动心思,这杨菁阙倒也有几分演技,可是,她杨菁阙是凭什么觉得她肯定能说动慕亦弦?
心底虽是冷淡嗤笑,宣绫靖面上却仍是一片无奈愧疚之色,“也只能试试了……”
顿了顿,见杨菁阙仍是忐忑迟疑之状,宣绫靖暗自一笑,忽然眸色微亮,提议道,“要不,今晚出宫时,你藏在我的轿中,我偷偷将你带出去,这样便可躲开杨国公派来的人了。”
杨菁阙更是一愣,似没料到宣绫靖竟会提出如此大胆的提议,怔了怔,才颓然沮丧道,“不行的。郡主你不知道,一旦我爹爹派来的人没有接到我,就会立刻封锁城门,就算我逃出了宫门,也逃不出城,恐怕到最后,还会连累到郡主。”
宣绫靖心底默默叹了一声果然,越发肯定了杨菁阙这一番哀求之意,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杨菁阙以不愿连累她而拒绝了她的这番“好意”,她自然也只能感慨接受了。
随后,宣绫靖才叹息一声,思了思,无奈道,“是我冲动莽撞了,倒是忘了……以杨国公的势力,再加上连安王,怕是还没逃出城门就被发现了……”
杨菁阙满眼苦涩,却又自嘲地笑了笑,道,“否则,我又怎会明知会有所为难郡主,却不得不厚着脸来求您呢……”
“也只能看看桑莫能否说动了……”
又是安抚了杨菁阙一段时间,待得杨菁阙的情绪恢复了些,宣绫靖才又用眼神示意素鸢为她稍稍擦了擦面上的泪痕,以免路上的宫女瞧出些什么。
而后又转道回欣沐轩为她重新补了补妆容,彻底遮了痕迹后,才又再次向着落梅园而去。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落梅园的入口。
入口是一道弯曲幽静的碎石小径,延伸到林深尽头,而小径两旁,则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梅林。不过此时虽然有了几分冬意,这满园的梅花却还没开,可能是这东渊的气候偏暖的缘故,寻常若是在北弥,这时节怕是连初雪都已经降下了。
杨菁阙的情绪虽平复了些,但也没有赏景的心思,一路上沉沉闷闷的,只偶尔开口为宣绫靖介绍着落梅园幽径两旁梅树往年的风姿。
到了林尽后的一处楼阁时,杨菁阙才与她分开,按着各自身份,先去拜见一番正在楼阁里的人。
趁着杨菁阙与她们分散时,素鸢才寻得机会附到她耳边,不解地道,“小姐,您怎么还答应她那样的事……小姐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为了东渊的人去求!”
“我什么时候答应她了?”宣绫靖噙着笑,却忽然耐人寻味地反问了一句。
瞧着宣绫靖面上那一丝颇有些深晦的笑容,素鸢不由愣了愣,才断断续续道,“您……不是……答应她……帮她告诉桑莫……然后让桑莫去告诉吗?就算是转了几道弯……可说到底……还是您在求他们呀……”
说到最后,瞧着宣绫靖唇角越发深邃的笑意,明明她听到的就是如此,可她的嗓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确定……甚至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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