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后却毫无所觉,冷冷问道,“罗大人,听说你与平北郡王之女云夕玦是旧识,你且看看眼前此女,是平北郡王之女吗?”
随后,只见那罗成陌生至极地扫了她一眼,而后竟是回道:“不是。她是……长公主,宣绫靖!”
宣绫靖呼吸骤然停了半拍!
而后,却忽然满目冷冽地看向罗成!
上一世,她明明是宣绫靖的那张容颜,都不曾有人肯定地指着她说,她是宣绫靖。更何况,她现在明明是阿玦,云夕玦的容貌,罗成绝无可能会看出她是宣绫靖!
想及罗成呆滞不自然,甚至说话生硬的模样,宣绫靖忽然明白过来,罗成分明是神志不清!
眉头一拧,寒意骤生。
究竟是何人所为,妄图借罗成之口诬陷于她?是随口胡诌?还是真能看出什么?
慕亦弦显然也被罗成前后不一的说辞惊了惊,听及罗成最后的三个字,他孤寂淡漠的纯黑瞳眸中瞬间生生凝了一层寒冰,浑身骤然涌现一股凛冽如实质的杀机。
一刹那,整个殊月台都忽然一暗,所有的蜡烛都挣扎着最后一丝余火,险些被这宛若实质冷冽杀意所熄灭。
就在这暗沉的光影间……
就在……宣绫靖以为慕亦弦会不问缘由,宁可错杀不放一人之时——
叱——
清脆的拔剑声格外清晰,又格外震动人心。
宣绫靖下意识的紧提心神。
可那冰冷的剑反射着微弱的烛火,刺得宣绫靖反射性的眨了眨眼,随后,她便感觉一股寒意错身而过,电光火石间,竟然直指罗成咽喉。
而那罗成却是神色呆滞,宛若未觉,反应迟钝至极。
这罗成,果然是神志俱失!
慕亦弦执剑站在宣绫靖面前,俊逸的身影投下一道阴影,将她笼罩其中。虽是剑指罗成,可他沉冷的打量目光却落在她的眉眼间。
殊月台众人俱被慕亦弦这一番冷厉肃杀的模样惊住了神思。
宣绫靖却是心绪骤乱,复杂霎那漾上心口,滋味难以言说。
慕亦弦,竟是在……揭穿罗成的异状……
惊回神思后,迅速生生压下所有心绪,才怔怔抬头,与慕亦弦对视一眼,便又恰到好处的感激却又疏离地垂下。
及此,慕亦弦神色淡然,沉冷的瞳眸中不见丝毫波澜,收剑,转身,浑身杀意不知何时早已散尽,但却仍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凛冽。
殊月台的烛火又恢复了明亮的火光,扑哧扑哧,显出几分幽静的平和。
随后,便听慕亦弦淡淡道,“太后,这罗成反应迟缓,应该是神志不清,昨日月宁县主回府之时,臣弟确实在场,而那时,这罗成确实是认识月宁县主。”
慕亦弦,是在为她……辩解?
宣绫靖微微愣了愣,继而一敛心神,连忙顺势道:“回禀太后,罗大人现在是神志不清,才认不出臣女,甚至诬陷……北弥刚刚投降东渊,正是臣民动荡之际,众所皆知,……殿下对北弥皇室恨之入骨,虽不知罗大人为何神志不清,甚至诬陷臣女是北弥皇室,但……这番作为,分明是意图挑起父亲等降臣与东渊的矛盾,实在不安好心。”
听他们二人之言,以及先前罗成的异样,太后明显陷入了思量。
这罗成的反应确实过于迟钝,只要稍有注意就明显能发觉不对劲,若真有人意图挑起北弥一众降臣与东渊的矛盾,确实居心叵测。
东渊早已公诸天下,广纳有志之士,若如今却误杀降臣之女,引起降臣之乱,日后,东渊还有何威信收纳天下志士。
殊月台内参加晚宴的各家贵女们也终于从慕亦弦那惊人的杀意中回过神来,抖了抖身上残余的寒意,才惊悸地看了一眼慕亦弦,继而纷纷低下头去。
蔺翔向来阴沉又自负,怎能忍受有人质疑他的卦术,太后的沉默更是犹如一把大火,点燃了蔺翔所有的愤怒,“太后!老臣行卦多年,从无错卦,这生辰八字之主,绝对已经死了!请太后明察!”
及此,宣绫靖却忽然冷冷笑了笑,看向蔺翔,“此处众人皆不懂卦象,天术大人自然说一不二,将活人算死,不过言语之事,只是臣女昨日刚到盛都,不知何时曾得罪大人,竟遭大人如此居心叵测对待?”
宣绫靖眸中杀机一闪而逝,继而又转过头,恳切看向太后,镇定道,“太后,臣女究竟是不是云夕玦,只要等罗成大人‘醒’来,一问便知。”
宣绫靖尤其加重了那个醒字,而后便不再多言,听凭太后发落。
一时间,殊月台再次沉寂下来。
而诸多贵女早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神思,显然不明白怎么一场好好的宴会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活着的“已死之人”,又冒出来一个通缉天下誓要诛杀的“北弥皇室余孽”。
天术大人的信誓旦旦,月宁县主的沉稳淡然,让这一场卜卦测命莫名其妙就变得扑朔迷离。
一个个看着殊月台中或站或跪的几人,眉眼间多是茫然和疑惑。
反倒是连悠月紧张地捏着手腕上的五音铃,满目担忧地看着那在中央跪着但却神色淡然之人。
而就在这时,那跪在宣绫靖与蔺翔中间的罗成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各家贵女惊地低呼,而宣绫靖却心神一凝,连忙探了探鼻息。
随后便见太后厉眉一敛,急声道,“来人,快传况太医!”
第十八章刺杀,刺而不杀
候在殊月台外的宫侍忙不迭跑走去传太后的诏令。
不多时,太医便急冲冲到来,“臣况晋函参见皇上、太后、。”
太后挥了挥手,让他起身,便吩咐他救治罗成。
况太医检查了一番罗成的状况,顿了顿,才回禀道,“回太后,罗大人此刻昏迷之状颇有些奇怪,臣需要为其去衣针灸,才能令罗大人尽快清醒。”
“此地多是女眷,况太医可有其他办法?”太后拧了拧眉。
“这……救醒罗大人的办法确有不少,但若用其他办法,早也得等到明日罗大人才能清醒。”
听及要等明日,太后迟疑片刻,竟也不让太医将罗成带回太医院医治,反倒是吩咐殊月台诸人暂且在外等候,等罗成醒来再做判断。
宣绫靖跟随众人刚走出殊月台,素鸢便立即关切地冲了上来,目中满是疑问和担忧之色。
殊月台里进进出出,素鸢早已担忧不已,此刻终于见着宣绫靖安然出来,却又有诸多宫女守卫在旁,而那些一同出来的各家贵女们的惊惧犹疑之色,尤为奇怪。
素鸢无声地问了问,却被宣绫靖眸中的森寒杀意惊了一惊。
蔺翔阴沉地站在一旁,森寒而阴笑的唇角,勾着近乎疯魔的沉重杀机。
如果仅仅只是听太后之命为她测算命数,如果仅仅只是测算出她是已死之人,如果仅仅只是东渊的天术官,蔺翔完全没有必要对她有如此不死不休的执着杀心,不,应该说是……对云夕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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