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她的目的。
她为太后准备的燎原大火,也是时候,该烧起来了。
看着正为她细心把脉的况太医,宣绫靖烟眸微凝,闪过一抹冷芒,“况太医,尉迟,准备的如何了?”
况太医把脉的动作微顿,“尉迟大人让我转告郡主,一切都已经筹备完毕,只是新布置的机关若要显出陈旧,却有些麻烦,恐怕还要花些时日。”
宣绫靖眉心微沉,不行,蔺翔如今已经罪名落实,迟则生变。
若是太后直接让蔺翔假死,给了蔺翔自由,尉迟他们的动作,只怕会被蔺翔察觉,反而功败垂成。
蔺翔若不死,季府满门血仇如何得报?
蔺翔若不死,连安王与静穆王又如何斩断太后羽翼,继续六年前偃旗息鼓的夺嫡。
上一世,她费尽心血,所求不过是东渊衰弱,北弥复辟。
这一世,不与慕亦弦爱恨纠葛,不会再有那一句“我为帝,无人再敢伤你分毫”,更不会再有她面对临门一脚的成功却忽然自欺欺人的放弃。
这一世,只有慕亦弦断玉碎金的“北弥皇室,上天下地,我誓死诛杀”,以及她字字如山的“父王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东渊,拼死顾全北弥。”
阿玦心疾之症,卦术预言死劫,她没有上一世那么多时间,去重复上一世的徐徐图之,更没有时间如同上一世一样花费两年去弥补那一场功败垂成的放弃。
蔺翔,必须死!
必须赶在太后下决定之前,就让这把大火彻底燃烧,挑破这一场由明转暗,互相试探犹豫不决的三方夺嫡!
他们犹豫不决,他们迟疑试探,那就,由她来为他们挑起开端。
宣绫靖眸中冷光骤然划过,继而又沉寂无波。
迅速定下计划,宣绫靖声冷如冰,附到况太医耳边,沉声道,“况太医,转告尉迟,让他今日未时三刻,来郡王府库房接我,不要惊动……任何人!”
况太医顿时迟疑,“这……郡主你,如何出宫?”
显然,况太医也知晓太后赐她宫中居住,绝非是荣宠,而是为质,又怎能自由出入。
宣绫靖唇角微扬,眉眼间幽光掠过,却闪烁着漠视一切的云淡风轻。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况太医放心,只管如此转告尉迟便是。”
着素鸢送况太医离开,宣绫靖立时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
凝神,静思,而后执起笔墨,迅速在宣纸上落下数笔,勾勾点点,圈画连横,不多时,那张宣纸上便画满了一副奇怪的术式。
而后,她又是迅速取过另一张宣纸,不多时,又是一张画满了奇怪术式的纸。
宣绫靖取下烛台外罩,将宣纸上的墨痕迅速烤干,才折叠起来,放在腰间的束带中,又躺回了软榻中。
沉眉片刻,压下眉眼中的冷光,敛了敛思绪,宣绫靖才终于开口唤道,“来人。”
因着素鸢送太医离开,闻声而来的宫女,意料之中,正是太后安排而来的衾香。
“郡主,不知有何吩咐?”衾香不卑不亢,没有谄媚,也没有轻视,将身份拿捏的恰到好处。
“去探探太后今日午时在何处用膳。”她要的,便是通过衾香去让太后见她。
“是。”衾香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任何话,便恭敬退了出去。
……
飞鸾殿。
正如宣绫靖所料,衾香转头便踏入了太后的宫殿。
衾香恭敬而沉默地跪在堂中,正对面,是太后慵懒的假寐在贵妃榻,那亲信姑姑正为太后着肩。
等到肩捏的舒适了,太后才缓缓睁开双眸,斜睨了衾香一眼,深晦幽沉,“她说了什么?”
衾香立时伏首,“郡主让奴婢打探太后您午时在何处用膳。”
太后轻蔑勾唇,冷哼不已,“郡主?她算什么郡主。”
衾香伏首,默不作声。
太后眸中幽光一转,唇角划开一抹兴味的笑意,“告诉她,落芳亭。哀家倒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
欣沐轩。
素鸢送太医而返时,跨入房中,看见的便是沉寂躺在软榻中的宣绫靖。
这一刻,瞧着双眸闭合的长公主,素鸢却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半分安然自在的闲适。
明明闭着双眸,素鸢却好似能看见一双氤氲着如月华般冰凉又悲伤的眼眸。
她感觉,此刻长公主浑身气势全全敛尽,再不露半分情绪,与先前的完全不同。
太医未来时,长公主尚还有些轻松释然的心绪,然而这一刻,却是幽寂的可怕。
就好似常有鸟鸣山涧声的幽谷中,忽然的,没了任何声响。好似酝酿着风暴的宁静,只待某个时刻,轰然爆发。
细细瞧着长公主如今这张病容,素鸢心口忽然生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心疼与怜惜。
她所背负的,只是季府一家,就已经如此沉重。
长公主明明比她更为年幼,却不得不背负起整个国家。
素鸢缓缓走到宣绫靖身边,嗫唇半晌,却终究欲言又止。
就如同她无法放弃为季府满门报仇,长公主又如何能放弃那整个国。
她们所走的路,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路,而长公主所走的,比她所走的更为沉重,更为遥远,又更为艰难。
因为,她尚有退路,可长公主却只能,非死,不休。
“素鸢,为我上妆,遮住些病容。”
不知何时,宣绫靖已经睁开了双眸,那双清透的眼眸中,此刻流转着浅浅微光,再不复云夕玦那如水墨画般的恬静与韵味,反而一如以往初见时,那惊世风华、沉稳优雅,气度自华的长公主。
素鸢知道,长公主必然是成竹在胸。
第三十二章出宫,步步算心(一)
午时,欣沐轩。
素鸢诧然地接过宣绫靖准备的物件放入托盘中,又将红绸布盖好,却忍不住问道,“小姐,你送太后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哪是不太合适,根本就是完全不合适,衬不上半分太后的身份。
只怕太后一见,所送之物如此随意,大怒不止。
宣绫靖意味深长地敛了敛眉梢,“这可不是送给太后的。走吧。”
说着,便示意素鸢启程前往落芳亭。
素鸢跟上步伐,更是犹疑,明明是约见太后,怎么又不是送给太后的?
但顾及在前领路的衾香,素鸢便也没再多问。
不多时,落芳亭已经近在眼前。
宣绫靖吩咐衾香先行回去,才领着素鸢向着落芳亭走去。
远远地,便能看见太后牵着小皇帝的手,嬉笑打闹着什么。
宣绫靖心下了然一笑,果然,让衾香去探,才能让太后甘愿见她,不至于找错地方。
而素鸢却诧异地看了一眼也在亭内的东渊小皇帝。
呆在宫里这几日,素鸢早就听说了宫里的传闻,太后有明令禁止,不许小皇帝在飞鸿殿以外的地方用膳,尤其是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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