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心镯在他手腕上随着动作上下晃动着,越来越炽热的灼烫感仿佛是也知晓他心中的急迫,灼得他手腕一阵一阵烤焦般的痛楚。
快些,他必须再快些!
慕亦弦心中早已被忧急之色全全填满,这一刻,他浑身再没有什么帝王的威慑,只是一个被那一句如梦似幻却又有气无力的话语惊得心神难宁的普通人!
他听得出来,依稀响在耳畔的那句话里,带着如何沉重的决绝之意!
而先前闻人越多番测出的凶卦,更是让他心中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只感觉,随着手腕上烛心镯越来越滚烫,他心中好似也有一个声音在越来越急的催促着他,快些,更快些!
他手下的动作一刻也不缓,独独背影时不时随着压抑的闷咳声而剧烈颤动着。
闻人越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遍又一遍的死卦受到了打击,此刻整个人呆呆的僵立在了原处,双瞳无神,仿若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
慕亦弦此刻却再没有心思注意他的举动,一边急匆匆的挖着地道,一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他只是想再听一听阿靖的声音!
方才那一道声音,正是从他此刻所选的方向传来的!
可那一声,他虽是笃定,却因为太在乎宣绫靖的生死,又时不时地怀疑着自己,如若选错了……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所以,他迫切的希望能再多听到几句阿靖的声音,让他可以更加安心,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惊楚见慕亦弦厉喝了他一声后便又埋头挖了起来,忙的招呼着另外几个士兵也帮着赶紧挖。
倒是掠过闻人越身边时,他有些诧然地瞧了闻人越一眼,先前这西殊太子还和皇上一样惶急的挖着地道,怎么这时候竟是发起了呆……
他飞快地瞧了一眼正匆忙挖着地道的慕亦弦,心有余悸慕亦弦先前那制止他说话的厉喝,不禁小心的轻声唤道,“太子殿下?”
一连唤了三声,闻人越俱是没有反应,惊楚见闻人越面上时不时掠过慌忧急色,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再看看那处挖地道的人手也够了,便没有再唤,怕吵到了皇上。
慕亦弦瞥了一眼上前来帮他一同挖的几人,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因为,不知为何,他感觉,戴在他手上的烛心镯都仿佛在轻微的颤动,仿若人心在不安的发颤。
烛心镯越来越奇怪的异常,只让他心中没由来的发慌!
慌的他握着锄头的手都在遏制不住的颤抖!
阿靖,到底怎么了?!
自从听到了那一句决绝如同赌咒的声音后,他就再不曾听见任何声响,他从没有感觉安静也可以如此的可怕。
阿靖,坚持住!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慕亦弦手下的动作越发的急促了起来,若不是借助锄头会更快些,他恨不得直接用手刨!
直到他终于到了先前听见的那个声音的大抵正下方时,他耳边才终于又传来了声响!
可这一次,却不再是宣绫靖的声音,而是……连安王和聂成祈。
他们的声音,比之先前他所听见的阿靖的声音,有力的太多太多,可他们的话,却是让他心更加沉了沉,痛到难以呼吸!
“长公主,不必管我,护着你们二人,你总能坚持的时间长一些!”
“长……皇姐,也不要管我了,只护着你自己,你一定能坚持更久,一定能等到东帝的!”
“……”
他不知道阿靖此刻究竟在做着什么,可只从连安王和聂成祈的话语里,他就能听出那浓浓的悲戚!
最后,他才终于听到一句他希冀已久的声音。
“我一定……能等到他的。”
只是这一刻,她的声音已经沙哑无力的失了那一股狠劲,让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攥住了,正要生生捏碎。
“快,往上挖!”
慕亦弦不知自己这一刻的表情有多么的恐怖,又有多么的惶急,他只知道,他要快,再快些,他奋力的戳着头顶上的岩土,纷纷的灰尘砸落在他的脸上,他也丝毫顾不得!
惊楚却在对视的那一眼就浑身惊惧,仿若漫天的死气与绝望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惊楚连一个简单的“是”都没来得及回,已经飞快的按着慕亦弦的吩咐招呼着人往上挖去!
甚至在挖的同时,他一遍又一遍心跳猛烈的在心中祈祷着,这上面,一定要有北弥长公主,活的北弥长公主!
仿佛是上天听见了他心中的祈祷,他们往上挖了没一会儿,隐隐约约就能听见上面有细碎的声音传出,只是还听不太真切。
可是,慕亦弦却不知为何,在那烛心镯越来越烫的情况下,哪怕是没了内息,没有超于常人的听觉,他仍是将那细碎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
都是连安王和聂成祈在劝着阿靖放弃他们的话语……
阿靖……
慕亦弦紧紧攥着已经烫的有些通红的烛心镯,他还从未听阿靖提过,烛心镯还能变成如此模样,可他知晓,他能听见她的声音,俱是因为这烛心镯的异样。
若非是烛心镯突然变得灼烫,突然让他听见她的声音,他还无法确定,究竟该往何处挖去,才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
“长公主!”
突然,连安王一声惊急的呼声传入了他的耳中,慕亦弦随之心狠狠一抽!
紧接着,聂成祈的声音也惊忧地响起,却又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劝道,“长……皇姐,你不是一定要等到东帝吗?放弃我们吧,求求你了,放弃吧……你独自一人,一定能再多坚持一会儿,一定能等到东帝的……”
而这几句话,此时此刻,也依稀地传入了惊楚的耳中,惊楚心中一紧,忙的更加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能听见地面上的声响,说明他们找到了方向,甚至距离地面已经不远了!
可越来越清晰的传入耳中的那些话的意思,他却丝毫不敢往下深想,甚至此刻,他心中惊惧地连瞧上一眼慕亦弦的神情都不敢!
他从不知,素来神情寡淡淡漠的皇上脸上,也能出现如此多的神色!
慕亦弦不知惊楚此刻的复杂心思,只越发攥紧了手中的锄头,用尽所有气力地往上挖着!
阿靖,再等等我,一定要,再等等我!
……
凹缝中,此时此刻,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死亡的气息。
本是浅淡的金色圆弧,此刻都只剩极浅极浅的光芒,黯淡失色,似有若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宣绫靖光滑如缎的青丝此刻全全变成了灰白,本是剔透水润的肌肤此刻也失了光泽,双瞳更是神采涣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下垂落着,又被她生生撑起。
她唇角的血迹有干涸的,也有新出的,衣襟上染红了一大片,像是秋天里红到极致的枫叶,拼尽一生只为那红到夺目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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