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祭司点了点头,便又在前引路了,阿九见宣绫靖如此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没去打扰,和聂君厝随着祭司先行离开了。
等到此地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宣绫靖才终于出声打断闻人越的沉思,道,“阿越师兄,走吧。”
等到他们到达池塘时,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果然看见了池底那一抹人影。
池水太过清澈,以致于他们站在水面都能将连悠月面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神情伤感,细长的眉微微蹙着,仿佛有着什么抹不去的忧愁。
她唇角微微下耷着,似哭非哭的模样,仿佛憋了满肚子的委屈和悲痛。
在她的眼角处,似乎还若隐若现着一抹晶莹,与池水混在一起,辨不太清是水还是泪。
她身上穿的,还是两年前那一套翠绿胧月袍,此刻浮在池水中,像是一片大大的荷叶,将她托在其上,整个人显得格外娇小又脆弱,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宣绫靖怔怔瞧了好一会儿,才从连悠月神情间的悲伤里回过神来,却见闻人越已经果断地跳入了池水中,正向着池底潜去。
可就在闻人越跳入池水的那一刻,整个池水仿佛受到了惊吓,本还平静无波的池水忽然滚滚旋转流淌了起来,而旋涡地中心,正是连悠月所在之处。
闻人越本想潜下去看看,可哪知,还没来得及,便感觉一股巨大的斥力将他往别处推着,怎么也接近不了中心。
他试了好一会儿,都无法靠近分毫,才不得不暂时放弃,回到了岸边。
此刻,他们才终于想起先前祭司的话里还有一句,“没法靠近”。
宣绫靖试着下去瞧了瞧,也感受到了那一股斥力,可她辩了辩,却并未感觉到有任何阵法的存在,实在无力相助。
她蹙着眉,刚走到岸边,便被慕亦弦整个人捞了上来,顺带还被披上了披风。
慕亦弦有些关切地瞧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顺手又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才淡淡道,“你才刚恢复,不可动用阵术,耗费心神。”
宣绫靖哪里不知他的担心,浅浅回了一个笑容,才有些无奈地道,“不是阵。”
虽然裹上了披风,慕亦弦还是怕她受寒,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入了怀里,目光幽沉地打量了自从闻人越和宣绫靖离开后又渐渐恢复了平静的池面片刻,才道,“应该是灵气护体,和内息自行运转护体差不多。”
慕亦弦体内曾有过灵虫,宣绫靖对他的推测自然不会怀疑,正要思量解决之法,却哪知慕亦弦竟是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是向外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宣绫靖不明所以地愣了愣问了一句。
“你才刚恢复,不能受寒,先送你回屋,泡个热水澡。”慕亦弦说得理所当然,脚下的步子更是大步流星。
宣绫靖本想说先帮阿越师兄解决问题,可仰头瞧见慕亦弦那一双深邃似旋涡的眸子,她顿了顿,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明明担心她受寒,阿弦却并没有阻拦她下水去探情况,阿弦顾及了她的想法,她自然也要体谅阿弦的想法,更何况,阿弦也是担心她的身体。
而闻人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去,整个人默默站在池塘边上,目光一直沉沉落在池塘里的那一抹倩影上。
这两年暗中寻找桑莫的踪迹中,他曾设想过许多连姑娘如今的状况,却从未想过那般仿若小兔子般活泼灵动、小心翼翼却又纯粹真挚的人,会变得如今这副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模样。
从摩挲生辰玉牒中所看见的“他”与连姑娘的幻象,再回忆他自己与连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承认,在他决意放下阿靖师妹后,他对她的无私付出,她的倔强依赖有过触动,而且是比他预想的还要深的触动。
他想过“他”的离去,会让她如何伤心沮丧,却从未想过她会有如此的决绝,毫无留念地陷入了沉睡中。
是从未想过他也许会来看她,还是觉得“他”离开了,她也再无牵挂?
她对他那般依赖,那般在意,那般保护,是因为他像“他”,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
闻人越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可他看着那沉睡中仍旧神情失落伤感的少女,心绪满是纷杂。
闻人越忽然再次跳入了池塘里,池水再一次旋转涌动了起来,仿佛在那静静沉睡的少女周身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隔在咫尺之距。
他凝着她的睡颜,神情恍惚迷离。
宣绫靖沐浴更衣后,再与慕亦弦回到此地时,所见的,便是这样一幅仿若要成雕像的画面。
宣绫靖刚要靠近,却忽然被慕亦弦抓住了手腕,她眉眼一疑,正要开口,这才察觉烛心镯竟在发烫,温度攀升地极度不寻常!
不足三息,已经烫得她肌肤生痛,见她忍痛皱眉,慕亦弦忙的将她手上的烛心镯褪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宣绫靖惊疑地盯着那在慕亦弦手中忽然红的发烫的烛心镯。
慕亦弦却是剑眉微凛,眸光深邃地看向了池塘中央,神情寂然,却别有所指般地沉沉道,“上一次烛心镯发烫,是在地道中,西帝出现之时……”
第三百三十四章相随,生死同在
宣绫靖似有所感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池塘中央,却忽然,感觉空气中一阵细微波动,而后,缓缓地浮现了一道虚影来,而与之同时,本是汹涌的池水却忽然恢复了平静。
那道虚影与连悠月一模一样,就连那一套翠绿胧月袍也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要说那一双眼睛了。
连悠月的眼眸从来都是纯粹干净的,仿佛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可那虚影的一双眼睛,却仿佛看穿了世事沉浮归于平静的透彻,还透着一股无形的伤感与落寞。
而此刻,她的视线正落在宣绫靖的身上,有些发怔,明显并不是在看宣绫靖,反倒像是因为她而唤起了什么回忆,思绪陷了进去。
这一番变故,让不管是宣绫靖、慕亦弦还是仍在池水中的闻人越都愣住了。
直到,那虚影忽然一声叹息传来,宣绫靖才惊疑不定地开口道,“悠……悠月?”
闻人越的眸光闻声闪烁了一下,琥珀色眸子里交织着犹豫与复杂,薄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却又无声地抿紧了。
倒是慕亦弦从头至尾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自从池塘中央如他预感地出现了异样后,他便淡漠地收回了视线,而后,幽潋如夜的眸子一瞬不瞬落回了宣绫靖的身上,浓浓的柔情在眸底深处涌动着,毫不关心将要发生什么,仿若这世上,他眼中,只剩下了眼前近在咫尺地那一抹倩影,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呼吸。
而那半浮于空中的虚影,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怔怔地道,“是……也不是……”
似乎,她自己都还有些迷茫。
宣绫靖心头的疑惑不由更甚,可还不待她开口,那虚影的目光却又怔怔地转落到了慕亦弦的手心上,旋即,她手一招,本还放在慕亦弦手心的烛心镯便凌空而起,飞落到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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