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宣绫靖从素鸢手心收回指腹的那一霎那,眸光不经意划过前方,她那寒凉而沉静无波的水眸中,冽冽波光毫无预兆地生生顿住,甚至带着几分惊疑地凝在前方黑袍人微微抬起正对着她的左手。
那黑袍人的左手,好似不经意,随意地抬起拢了拢罩在纤长身影肩上的披风,却从那正好的角度里,只让她看见了他左腕的袖口。
红色丝线,缀着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铃铛,摇摆无声。
那是——五音铃!
属于师兄的五音铃!
那黑袍人手腕之上,竟然系着属于师兄的五音铃?
而他抬起的角度,刚好落在她的眼中,分明就是故意将此露给她看。可他的声音,却和师兄完全不同,师兄的声音是沉稳而清爽,可此人的声音却有些阴沉而低哑。
难道,是故意伪装了别的声音?
宣绫靖暗暗蹙了蹙眉,有些辨认不出眼前的黑袍人到底是不是师兄,却知师兄不会轻易将五音铃交予无法信任之人。
不由地再次抓起素鸢的手心,飞速又是写下一句话,顾不得素鸢的惊疑,不着痕迹地坚定点了点头,再不待素鸢迟疑,慕亦弦冷冽的声音已经回响在这寒冷刺骨的山腹之中,“本王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
言罢,慕亦弦淡淡挥了挥手,他身后的数十侍卫迅速走动,霎那,就俨然站成了一种攻防兼备的队列,将所有退路全全封锁,不愧是统率十五万黑铁卫之人!
“那看来,只能各凭本事了。”那黑袍人双目微眯,盯着那数十黑衣劲装侍卫,最后一个字音刚落,护在他周身的黑袍人已经迅速越过寒潭,与慕亦弦的侍卫战成一团!
短兵相接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山腹,叮叮叱叱,寒光反射着微弱的火光到处闪烁!
而慕亦弦与那黑袍人却隔着寒潭四目相对,幽沉难测。
宣绫靖目光不着痕迹地盯着那黑袍人的缀着五音铃的手腕看了片刻,转而落到了那被他搂在怀中的纤长身影上,听着山腹之中的交战声,终于微不可查地对着素鸢微微点了点头。
而就在她点头的那一霎那,极为巧合的,有两名黑袍人似乎忽的注意到了她们二人,竟是闪身从那出口处的战局挣脱而出,飞速向她袭击而来。
素鸢忙的拔剑挡住,将宣绫靖死死护在身后。
与那黑袍人兵刃相接,招式互抵,进退攻防间,宣绫靖亦是跟着素鸢左右躲闪。
好在素鸢武力不弱,将宣绫靖护地周全,不过因为要护着她,素鸢几乎只顾着防守,被那两名黑袍人的攻势击得连连后退,险些从出口处退到了寒潭附近。
慕亦弦淡淡扫过她们一眼,便又收回视线冷漠寒冽地紧紧锁在那被黑袍人搂在身旁的纤长身影上。
宣绫靖不经意间扫过慕亦弦那冷漠孤寂的视线,那纯黑的瞳眸中,完全看不进她的危险与狼狈,只蒸腾着遮天蔽日般的彻底寒冷的杀意紧紧锁在“她”的尸身之上!
心口怔怔一顿,继而却又全全掩下所有思绪,瞧着素鸢认真的抵挡之势,不着痕迹地轻轻呛咳一声。
咳声,代表已经完毕。
这是她在素鸢手心曾经写下的一句话。
就在她的咳声一落,素鸢手下的防势陡然一转,略带心悸地瞧了瞧那彻骨的寒潭,将宣绫靖往旁侧微微一推,剑花一挽,竟是不顾自身,每招每式宛若拼命,疯狂地反攻向那两名黑袍人,好似明白一味防守根本无用。
而在她的拼命攻势之下,竟然拼着不顾肩胛受伤的危险,生生将两名黑袍人击溃!
而后,又按着肩胛的伤口处,警惕地退守在宣绫靖身前。
然而,就在她退守之时,那与慕亦弦对峙的黑袍人却忽然将手中的人转交给身后仅存的两名黑衣人,而那黑衣人更好似早有授命,一接到人立即飞速后撤,另一名黑衣人却完全不顾性命地与慕亦弦缠斗起来!
而那为首的黑袍人却转而飞速袭向宣绫靖,素鸢本就受伤,惊急护防,根本不敌,只能顾不得防守,拼命将宣绫靖推离至慕亦弦所在的出口一方,被黑袍人一掌击在背心,呛出一口鲜血,继而,就被钳制在黑袍人手中。
“住手!”宣绫靖被素鸢的推离跌倒在地,看着素鸢落入黑袍人手中,顾不得疼痛地飞速急切惊呼!
那为首的黑袍人应声停住,可慕亦弦与那黑衣人缠斗却丝毫不停,那黑衣人已经节节败退,俨然就要冲向那罩在披风之下的纤长身影。
那接住“宣绫靖”尸身的黑衣人浑身警惕,一见首领已经制住一人,半刻不敢耽误地飞速掠向首领身后,浑身警惕。
那与慕亦弦缠斗的黑衣人已然被慕亦弦击败,一时间,又成了对峙之态。
宣绫靖却是担忧至极地看着唇角残留这鲜血的素鸢,惶急道,“你别伤害她!”
那黑袍人似乎从她的脸上寻到了什么依仗,意味不明地笑道,“我并无害人之心,但这一切,还是得看你们的态度。”
慕亦弦冷冷盯着他,却一言不发。
出口处的战局仍在继续,那黑袍人带来的人也不是柔弱之辈,一时间,出口处的战局完全分不出强弱。
宣绫靖瞧着素鸢苍白的面色,又急切地看了看慕亦弦漠不关心的脸庞,欲言又止片刻,终究不抱希望于慕亦弦,看向那黑袍人沉声道,“你放开她,我与她交换。”
“你?”那黑袍人轻蔑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你们任何一人的死活。”俨然并不同意她的交换之说。
被那黑袍人如此直白点明,宣绫靖倒也按捺下了急切,俨然一副将门之后的沉稳,歉疚看了一眼慕亦弦,“殿下恕罪,素鸢多次救臣女于危难,臣女无法置之不顾。”
而后不顾慕亦弦的反应上前一步,决绝道,“我乃平北郡王之女,东渊皇帝与太后亲封的月宁郡主,家父率群臣刚刚投诚东渊,我更是受之邀离宫相助,如若我在此出了什么事情,东渊势必会落得一个恩将仇报的名声!”
听闻宣绫靖的铮铮之言,素鸢慌急地制止,却被黑袍人制住,不让出声。
而慕亦弦虽未多言,却明显对她闪过一丝怒意。他早已说过,不喜被人威胁,但宣绫靖此刻所言,虽是对着黑袍人陈词厉害关系,但分明,是在拿东渊的名声威胁他,他怎能不怒?!
黑袍人除却制止了素鸢,却仍旧不曾出言表态,俨然也是看出了慕亦弦虽有怒意,但却并未意动。
宣绫靖转身面向慕亦弦,低声祈求慕亦弦出言相助,却只见着慕亦弦毫无动容的冷漠,可在黑袍人难以看见之处,宣绫靖无声而缓慢地力求清晰地对着慕亦弦说出了四个字,趁乱抢人。
她本是准备借着素鸢抵挡敌袭的机会,趁着桑莫昏迷,让素鸢在她所说的各处用剑刻下凹痕,然后借机挑动寒潭之水落入凹痕,借水寒之力,布下幻阵,将“自己”的尸身从两方人马中抢走,但此法,极有可能将素鸢置身于慕亦弦的怀疑之中,而且,若是九伶楼的人未能及时前来接应,素鸢无法将“她”的尸身安置后赶回,只会暴露在慕亦弦无休止的的追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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