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祝勐的手上的五音铃,宣绫靖可以肯定,她所面对的祝勐绝非这即墨郡一介商贾,而是师兄认识的人。
那尉迟信中所写的祝勐前些日子在东渊盛都所做得事情,便能解释得通了。
因为在宣绫靖随慕亦弦离开东渊之后,静穆王与连安王各自派人验证过祝勐那晚对风水沙盘的解释,对其他三王的解释并无差漏,唯独皇帝龙脉那处,因为较为模糊,学问功力不深之人都只能应和祝勐的解释,说隐约确有龙脉被暗渠相截之相,静穆王与连安王只能堪堪接受了祝勐所言如实的事实。
可后来,在太后与诸王特意盛宴祝勐的宴席上,揭露蔺翔风水诅咒阴谋有功的祝勐却拒绝了太后封赏天术官一职,当着众王的面,请求太后赏赐南海镇颜珠,太后当然不乐意。
然后,就在尉迟晔想要借着这不欢的场面挑拨些许静穆王与连安王对之前风水沙盘里祝勐后来为太后解围的话的怀疑时,祝勐竟然当众威胁了太后,声称“这是一场交易,还请太后不要毁约”。
交易,什么交易,这个敏感的词瞬间让静穆王与连安王产生了浓浓的怀疑!甚至直接联想到了最近的事件,风水沙盘。
尉迟晔立时暗中布置,让人散播谣言,说风水沙盘事件的当天傍晚,曾在宫中见过祝勐。
祝勐竟然顺势承认了这个栽赃,日复一日请求太后赏赐南海镇颜珠,隐隐有将声势闹大的事态,后来有一日,祝勐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偷走了太后的南海镇颜珠,甚至在宫门留下一道挂帘,上书,既是毁约,我便自取。
而后,太后震怒下令通缉祝勐,静穆王为了撇清关系,自请识人不清用人不善的罪名,自罚禁足府内月余,而连安王则被太后以国事,派遣出使西殊。
祝勐所做的这一系列事情,张狂地毫不给自己留退路,甚至生怕无人知晓,却明摆着应承了尉迟晔的栽赃,让连安王与静穆王对那晚风水沙盘之事起了疑心。
他这一切,感觉完全是在帮宣绫靖完成那晚天术府风水沙盘的本来布局。只是因为自己想要南海镇颜珠,才从中拖延辗转了些许。
故而,尉迟晔最后一句是,祝勐是友非敌?问的正是收信之人宣绫靖。
怔怔回想着信中尉迟晔那最后一句,宣绫靖微微敛了敛眉梢,心叹道,应该是吧。
祝勐此举,刚好完成了她最初风水沙盘的布局,静穆王与连安王应该如芒在背,而太后却更加如坐针毡,难怪,连安王会出使了西殊,想来,是太后怕静穆王与连安王联手,故意支开连安王吧。
祝勐是师兄的人,师兄知她想挑起东渊纷乱,祝勐此番作为,想必也是出自师兄之意吧。
不过师兄现如今,到底在何处呢?
费尽心思派人取走“她”的尸身,又不惜冒险停留即墨郡抢取南海镇颜珠,师兄,又到底想做什么呢?
难道,是想将她好好安葬么……
第六十二章探寻,偶然所听
入夜,月上枝头,沉寂无风。
欣沐轩早早息了烛火,宣绫靖病体虚弱,已是疲乏地陷入了睡梦,梦中极不安稳,时不时浮现慕亦弦这一世与上一世交错的身影,而后重叠在同样的左腕同样的烛心镯上。
交错的记忆,令得宣绫靖几次三番目光沉痛难耐地惊醒过来,又因身体的虚弱而昏沉沉睡去。
而府书房,幽暗灯罩旁,慕亦弦却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左腕。
桑莫将养了大半月,在控心之阵损耗的心力也养回了些许,面色红润如常。
而此刻,桑莫不解地看着那沉默坐在案几前的殿下,不由问道,“殿下,您怎么了?从午时回来,就一直看着这手镯到现在。”
“它不叫凝洄,而叫烛心。”慕亦弦却是头也不抬地冷冷说道一句。
桑莫一愣,继而想到了什么,低呼道,“月宁郡主告诉您的?以前看见您抚摸这手镯时,我曾问过,那时殿下说的是凝洄吧,怎么又成了烛心?”
慕亦弦少有地茫然抬了抬头,面上冷峻如常,眸色更是幽沉深邃,可却偏偏,让人感觉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激动。
桑莫却知道慕亦弦肯定了他的回答,不由更是惊喜道,“真是月宁郡主告诉您的啊!我记得殿下以前曾经提过,这手镯,对你而言,说不出缘由的重要,而您,就是想将这说不出的缘由弄清楚,难怪您当时会突然改变主意接受祝勐的威胁,放任北弥余孽离去,又不辞劳苦千里迢迢亲自护送月宁郡主回宫救治……既然月宁郡主知道,您有没有问到此镯的来历?”
慕亦弦敛了敛瞳眸里的深沉光泽,若有所思地淡淡道,“她说是在书中看到,书中说此镯已经失传,无法探其来源,并且应该有两枚,而本王这只是其中一枚,本王细细看了,此镯边缘处浮出的纹饰形状确实有些蹊跷,若是扣合机括所在,也能说得过去,但本王还是觉得,她并未说实话……她知道这手镯中有刻字,而且,她问所刻之字时,带着很矛盾的情绪,本王想,她对这手镯的了解,应该不止于此。”
桑莫不由顿了顿,面上的惊喜之色缓缓沉淀下来,“那现在怎么办?继续追问月宁郡主么?”
慕亦弦沉吟片刻,指腹摩挲着烛心镯上繁复的花纹,才淡淡道,“不急,先去查凝洄这两个字,既然不是手镯之名,也许,会是地名。”
桑莫点了点头,刚要离开,临门又顿住脚步,转过头来,追问道,“那已经探寻了十多年仍是毫无踪迹的神匠墨辛,还要继续寻找下落么?”
“查。”
桑莫看着慕亦弦认真盯着烛心镯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为了探清那说不出的缘由,殿下已经执著地寻了天下神匠墨辛十多年,众人皆说东渊冷漠孤傲,除了诛杀北弥皇室再无执念,他却知道,在殿下心中,有一个执念藏了许久许久,久到重于一切。
所以,他不惊讶于殿下为了月宁郡主的安危放走了唾手可得的北弥皇室,更不惊讶于殿下亲自耗费一路内力护送月宁郡主回宫。
桑莫缓缓收回视线,吩咐候在门外的侍女将膳食温着再送到书房,才大步离开。
……
时间,就在一日复一日的静养中过去。
宣绫靖百无聊赖地让素鸢取了些有关阵法的书籍,假装学习,已绝日后再涉及阵法之时惹人怀疑,而桑莫听闻她在研习阵法,取得慕亦弦的同意后,便极其热心地带来几本绝本孤笔,时常出入欣沐轩与她探讨,却时不时旁敲侧击烛心镯之事,她也从桑莫口中确认,慕亦弦手腕的那枚烛心镯至少已经戴在他手上十多年。
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宣绫靖的身体休养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好了。
北弥整顿完毕的两万禁卫军终于也分批全全到达了东渊盛都,而这两万禁卫被彻底打乱,只留了一万给云凌老将军,司盛都令,护卫盛都平日的安危,云凌将军成了北弥降臣中唯一掌了实权之人。
可宣绫靖却知晓,太后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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