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从京城来的?”
君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问道:“婆婆这里没住其他人吗?”
秦婆子叹了口气:“孩子们下山谋生活去了,许久都没人上山,老头子死了以后,山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说不定哪天一个人死在山上了都没人知道。”
君湄眼眶一红,想起大狱中死去的父母,低下头剥着苞米不说话。
秦婆子瞧着她脸色有异样,问道:“你这孩子怎么了?”
“我想我爹娘。”君湄揉了揉眼睛:“我原是不用跟他跑出来的,只因我爹娘都死了,庶母和哥哥们生活的不好——”
她说的也是实情,于氏跟哥哥们确实没办法给她提供什么依仗。
她心里明白,开国勋贵如今剩下的不多,像许家,柳家能在倒台后又回归平民的生活,实际上是一种更好的出路。两个哥哥不争气,若是久在官场侵染,指不定以后真会闹出杀头大案来,如今有了钱,有了地,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生活难道不好吗?非要挤进官场是非中才是出路吗?
她不懂,她内心里实际上很向往奎庄那样的地方,在那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生活很安生,即不会触动朝廷的利益,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被卷进是是非非里面,若是哥哥们争气些,做点小本生意,日子过得未必会不好。
秦婆子瞧不到她心里的心思,只觉得这姑娘想太多,叹了口气:“女孩家家的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秦婆婆啊,也是如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老头子跑了出来在这里生活,一住就是一辈子,除了日子清苦些,没有什么不好的。再者说,你那位,应该是个贵人吧,莫不是他家里还有家室?”
秦婆子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眼光毕竟毒辣,这小姑娘年级轻轻一看就还没长开呢,而那男子却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看就是这男子拐了人家小姑娘出来,所以她不喜也不想收留二人。
可就在两人准备走时,却发现这男子身受重伤还一手护住这女子,她心软了软,便让二人留下来了。没想到这男子看着虽然冷,但内心里却是热的,秦婆子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好人,但总是要摆出一幅威严的模样给外人看,装的久了,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模样是什么样子了,但是这小姑娘,却是暖化这男子的一剂灵药。
“富庶之家家中妻妻妾妾都很正常,可我们啊,女人一辈子却只能依靠这一个男人,有多苦,谁知道呢?”
君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秦婆子活了一辈子见到的事情那么多,知道的自然也不少,她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有家室的,可在世人眼里有家室算得了什么,男人养的起多少女人,就能找多少个女人。
而女人,只能把自己的将来绑在一个男人身上。
——
这天晚上秦婆子把屋中一间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他二人歇下,君湄这几日与赵王日日待在一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到了晚上他自己去屋外用水冲洗完了,进屋后君湄又帮他把上身擦干,准备给伤口上药。
君湄给他拆开昨天缠上的纱布,看了看伤口,还是那样血肉模糊,伤得有些深,若不让伤口经常透气,血液干了会凝固在布条上,到时候长到一起了撕开会造成再一次伤害。
于是拿清水再给他擦了擦,又擦出一堆血出来,天气炎热,白天又走动了,本该静养休息的伤口因颠簸,变得益发严重些,君湄看着不忍,又差点流下泪来。
若不是为了给她挡住那一刀,他万不会被人伤成这样。
赵王没说话,只是在她碰触到伤口之时,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擦药的时候,露出更难看的表情,包扎的时候,表情难看的快要把她吃了。
夜
清理、敷药、包扎都弄了小半个时辰。
秦婆子傍晚便歇下了, 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睡前把家里可以用的物件放在哪里交代了一番,见他两自己带了有外用药, 便说明天清晨去山下换点钱, 请个大夫抓点药,买些吃的回来。
君湄也去外间用水冲洗了一番, 山中的空气本就清冽,秦婆子一辈子都住在山上, 赵王又是男儿之身, 身强体壮觉得无妨, 但她一个弱小女子,用冰冷的井水净完身子,又被风吹了吹, 只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本来就不小的院子,在黑夜中显得很大,仿佛随便哪个房间都能跑出来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似的。
一旁搭建的茅草屋里面放了一口寿材,山上的人有提前准备好寿材的习俗, 秦婆子这口寿材是老头子当年砍了杉木做的,早些年老两口有些余钱,早早就刷了两层的黑漆, 白天看着也还好,晚上看着怎么那么瘆人呢!
加之外间并未有什么人家,小屋独自屹立在山坡上,伴随着周遭一些虫鸣雀走之声, 更加觉得害怕,匆匆擦拭完后,一溜烟的闪进屋子,只见到赵王自然的坐在炕上,见她进来伸出左手来在旁边拍了拍。
屋子很小,虽点着一盏昏暗的桐油灯,但除了显得气氛很暧昧以外,也没有其他的,君湄佯装不懂。
赵王坐在那处半响见她还在磨磨蹭蹭,索性一把拉了她过去,她一屁股就坐在了他左手边。
君湄紧张的口干舌燥,想去外面拿杯水:“我出去拿水。”
被他强拉回来:“我刚听见外面有狼叫。”
外面应景的果然出现一声莫名的嗷。
君湄本就害怕不行,依稀听见些狼叫声,吓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一不留神捂着脸钻进他怀里。
这样的情形让他想起两人上辈子刚成婚之时。
——
那时他懵懵懂懂,她亦是什么都不懂。
那时他觉得娶了一个不是自己选的女人,多少心里有些抗拒,可事实上,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子对于自己来说是很特别的,她与他来说,是两个极端不同的个体,她极柔,他则极刚,这两者的结合不可谓不合适。
更何况,她除了瘦些,样貌品行都是大家闺秀中最出类拔萃的。
新婚之时他刚沾到女人的滋味,刚沾到那股滋味,觉得可稀罕了,于是把她往狠里折腾,这首先就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抗拒心里,后面他去了赵地安巡,也没有带她,那一次他回到京城,两人再度相聚之时,竟发现对对方是那般渴求。
后来他才明白,那时她还小,刚嫁给他那年才十四岁,女人太小没长开是不大懂的儿女之事的,她那时眼泪汪汪的哭可能是真的怕了,他咬了咬牙下了个决心,这辈子若不是她当真愿意,决不强迫她。
若不是被乐山郡王匡到江都去处理盐务,他也不会遇到江曼柔,便是那次,他才将自己深深的陷了进去,中了江曼柔下的蛊,渐渐变得身不由己。
掐指一算,又快要到上辈子去赵地的时间。
——
赵王心里有些得意,上次没有带她去赵地,这次倒是一个好机会,让她留在京城,她一天到晚都能想到那个冯珠珠,心里总是各种不自在,可到了赵地便再也没有人拘着她,也没有人能强压她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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