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准了蚺丹守军一定会救?”小皇帝盯着地图。
“达怛终究习惯骑兵,守城之战并不熟悉。”张源理尽量讲得浅显些,“况且边塞北军主力也在金翼五卫后援驰,达怛必须做出选择。”
“原来如此。”小皇帝虚指地图道,“若蚺丹守军不出,那兵力相对少些的檩淄、袏方两郡就会被北军拿下,这样蚺丹就被困在当中。”这就啧啧道,“出不出兵都是死。”
张源理微微一笑:“陛下圣明。”
“圣明甚麽?朕也不过纸上谈兵。”小皇帝看着地图上的蚺丹五郡,“待朕能骑马驰骋时,恐怕亚父已定天下。”
张源理心头微微一跳:“文死谏武死战,原是臣下本分。”
“而皇上,知人善任即可,无需事事亲力亲为。”小皇帝叹口气,回身看着他道,“丞相与亚父,是一个意思呢。”
张源理跪下道:“微臣之意,乃言陛下万金至尊,社稷安危系于一身,不易犯险。”
“而亚父,则是履行父皇榻前誓言。”小皇帝幽幽道。
张源理自然明白他说甚麽。
先帝大行前,曾于病榻上嘱托他与贤靖王一文一武辅弼陛下,而贤靖王闻得封他为摄政王时当即跪下推辞不受。先帝咳嗽着言及“克定祸乱,唯吾正阳”,贤靖王才含泪领受,誓言必定边患。
“加急军报最快也是六天前,也即这差不多是十天前的事。”小皇帝皱眉不展,“他这麽着急,难道真是西北危矣?”
张源理柔声道:“不过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贤靖王不愿错过罢了。”
“你是说达怛内乱?”小皇帝烦闷地摆摆手,“厄鲁台说的,也不见得都是真的。”
张源理抿抿唇:“但他人在丹京。”
“一个根本不可能继位的王子,换我凤朝摄政王一命,很划算。”
张源理心里一跳,猛地明眸看去——小皇帝脸上的神情,晦暗难明。
冬日雪风呼啸,喀罗诺丽湖冰封万里。湖后喀罗诺挞山,绵延不绝,耸入云颠,于风雪中越发显得缥缈沉肃。
湖岸近万达怛骑兵,严阵以待。
欧阳庭骑在马上,安抚地拍了拍踏蹄喷气的坐骑,脑中算过两军战力,方抬起眼来:“大汗,别来无恙?”
“凤朝的摄政王,确实好久不见。”左眼上一道狰狞疤痕的兀力赤仰天大笑,“你居然真的来了!”
欧阳庭扫眼他身后志得意满的厄柯礼道:“大汗是天上雄鹰,不像是会用阴谋诡计的鼠辈。”
那厄柯礼果然面上一僵,却抽出弯刀指向他道:“你们汉人说,成王败寇!”
欧阳庭点了点头:“厄鲁台也挺可怜。”
兀力赤却舔舔嘴唇:“摄政王要是喜欢,送你又何妨?”这就狞笑道,“只要今日后你还有命回去!”
欧阳庭打量着岸边其余达怛各部:“为骗本王中计,不惜放弃边境所有城池,更让本王杀入王庭要地,这礼太贵重了。”
“不这样你会相信厄鲁台的情报麽?”厄柯礼哼了一声,“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那些地方,迟早还是我们的!”
“这麽看不起我凤朝边塞诸军?”欧阳庭失笑。
“一打就趴下的蠢货,看到我们就像羊见了狼,有甚麽好害怕?”兀力赤喷喷鼻息,“放眼整个凤朝,不得不说也只有你,还有几分骨气!”
“过奖。”欧阳庭随意摆了摆手,“当爹的更偏爱自己的儿子,人之常情。”
“就算你猜到了那些都是假的,你还是来了!”兀力赤狂笑道,“也对,这看上去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怎麽会不来?”
“所以,你以为我就这麽孤军深入一个人来了?”欧阳庭挑挑眉。
兀力赤果然疑心,一时踟蹰。
“父王,何必跟他废话!”厄柯礼一挥弯刀,前列的数百达怛骑兵举起箭来,“就算他有别的安排,也叫他们统统有来无回!”
金翼五卫的中阵四队,与右阵八队也早列开阵势。
狂风席卷而过,卷起漫天飞雪,两边旗帜猎猎迎风。双方人马严阵以待,只待各自统领一声令下。
一时肃杀无声。
“……摄政王,当年你杀我大哥,我也该杀你。”兀力赤眯起眼来,“但我又该谢你,所以让你死在我达怛圣地祭天,献给至高无上的长生天神,你可满意?”
欧阳庭慢慢勾起嘴角,竟是个货真价实的笑容:“满意,说不定我连你们的天神一起杀了。别客气,不谢!”
兀力赤闻言怒极瞪眼,拔出弯刀大喊:“放箭——”
一时漫天剑雨,直往被围当中的二千凤朝军队射去!
轻骑立刻变阵,收缩往后。而风势甚大,竟将不少弓箭吹得偏离出去。
兀力赤大怒,抽刀一挥:“杀——”
两军这便陷入混战,一时催马扬鞭喊杀声不绝于耳。
弯弓长。枪,刀茅戟戈。马上交战,落马扑杀,血光四溅。
训练有素的右阵八队早一分为二,四队协同搏杀,呐喊冲撞,渐渐将达怛诸部冲散。而惯常潜伏的左阵军见势不好,调出半数配合右阵将各部分化成散,再逐一消灭。如此水磨工夫,竟渐渐灭敌过千。
兀力赤亲帅之部被厄柯礼引着一心要杀凤朝的摄政王,自然不会去管别部如何。而欧阳庭领中阵二军单停在原处,仿佛被围不得脱身。
厄柯礼见那玄袍王爷一枪一个,将自己勇士挑于马下,这就怒极拍马临前,引弓预射。但人影重重,腾挪反复,令他无法瞄准。勉强射出一箭,也被狂风卷走,还险些伤了自己部下。
厄柯礼大怒,将弓箭砸在地上,以本族语言大喊:“困住他!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十个!”
欧阳庭见兀力赤的队伍果被他牢牢吸引住,这就讥诮一声:“来!”
拍马领军直冲敌阵,反手一枪。刺死面前敢拦的一个达怛骑兵。左手拔剑一挥,再将迎面扑来的那人斩于马下。右手一撤,玄铁梅花枪正好架住斜前砍来的大刀,右手急刺,已将这达怛骑兵放倒。长。枪就势抡圆一转,舞动如风,将周围数人逼得连连后退。
中阵诸队与他多年并肩作战,自也不惧对方人多,以一对二甚至对三,各个奋力杀敌。一时这队竟冲杀进阵中,逼得兀力赤连连高呼其余各部来救。
这正中欧阳庭下怀,也更方便朵颐左右二阵的兵卒击杀余部。欧阳庭心知寡不敌众,要麽耐心磨掉对方兵力,要麽,就擒贼先擒王!
欧阳庭杀得一敌,找准风向反手一箭射向兀力赤。却被他拉过身边一兵挡住,暂时无恙。而他身侧一队队长却突然一扑,和他一起摔下马来。欧阳庭长。枪一卷,架住四五柄弯刀,才看到自己的马背上插了一柄弯刀:“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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