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神乃创世既有,伴道而生。天道化一时太半随之羽化,是故法力至高却数量最少。而人法力最低,寿命最短,却数量最多。神怜其存之不易,启其心智。后有悟道法者,授民以修行之术,资质佳者历经天劫可飞升入神界。但终究与神族有异,故此称“仙”。神仙所居,自是天界。然后世多“神仙”相混,实则两属。只自此人多敬神,厌鬼魔妖物,亦惧其凶恶。然人性复杂,加之修习之法累世愈多,也就不可同一而论。
相较人心之复杂险恶,其余各界似乎“简单”些。以强为尊,内斗外争,混战不休。其中妖界的龙凤二属,本为形瑰力强的上上之选,也就难免被卷入其中,互相攻伐。
两派元祖当时的想法与选择,在凤梧看来有些可笑,但也有些无奈。归根结底,无非力有所限,然心终有不甘。
一族之命数,自有天道应允。奈何不足之心,时时蠢动。元祖们自诩有智,不与寻常小妖杂处;鄙人之羸弱,自然不屑相交;恶鬼魔之邪佞,无法杂处。龙族慕神之方端长寿,愿与同道。神界之主未明确表态,仙人又多心疑其兽属,两相尴尬。而凤族不齿龙族其行,宁可笼络妖族各方。期间双方历经无数混战,不可逐一详表。凤梧只知最终凤族持定妖界至尊位,得天道承认正名为妖界之皇。
而神主怜惜龙族一脉,留之于上界,自此龙邀云弄风,或或潜渊入海。再也无人记得,他们曾属妖界。甚至不少愚民,还以为他们本就是神仙坐骑,甘为驱策。
又说其余诸界,情形相类。无非争权夺利,欲登尊位,乐享天命。但各有私心,必然无安宁之日。而天道昭昭,存亡故命也。曾有魔尊与鬼王逞凶,欲灭某人国。道法之士倾巢而出,苦战不下。妖族蠢蠢欲动之际,却在行前有惊雷三道劈于路中,裂石毁途,引燃山火,九日九夜不息。那一代的妖皇自此不敢妄动。人国破城之日,亦有紫光雷云,惊天裂地一番而去,魔尊与鬼王并着参与此战的两界之物俱化劫灰。
三界大震,自此各界尊主不敢袭扰他方,各承其命,六界终安。
而六界之余尚有一地,名曰混沌。凤梧在妖族时闻得乃创世之初遗留之地,后隐没不知所踪。有说是神仙羽化之处,有说是六界暴徒天道惩处之地。众说纷纭,却无人得见。
唯一知道的,就是天道恒长,天劫可畏。法则万端,轻易不可逆转。
譬如生死,譬如时光。
凤梧垂目看着脚前,不知为何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亦不知自己脸上此刻的神情有多刻薄讥诮。
阿虎见他面色不善,悄悄地往周鹿溪那边靠了靠,小声道:“小主子怎麽了?”
周鹿溪拍拍他的头:“谁叫你刚才乱说话。”
“我说了甚麽?”阿虎张张嘴,突然醒悟,“莫非我提了妖皇大人,小主子想爸爸了?”
周鹿溪无奈,只得再摸了摸他耳朵轻声道:“也许。”
“要我说,小主子还是早些回家的好。”阿虎闷闷地甩着尾巴。
“可不是。”周鹿溪叹了口气,却又轻笑道,“你为何跟着我喊他小主子?”
“不然呢?”阿虎哼了一声,“这里好歹是人界,那个称呼太敏感了。”
“说得也是。”周鹿溪一脸安慰,“看来你跟着正阳道长,还是学到些东西了。”
“也就人麻烦,一个字一句话,都能想很多。”
周鹿溪看着他道:“那你干嘛不回去?”
“你以为我不想?”阿虎翻个白眼,伸出左爪一摊,上面金光一闪,露出个利剑状的法印,“甚麽时候他解开契约了,我才能得自由身。不然,就只能等到他死,或是飞升仙界了。”
周鹿溪正想劝慰,阿虎却嘿嘿一笑,拍爪在他身上施法:“我倒觉得,你穿离象宗弟子的法袍也不赖!”
“这倒是无所谓。”周鹿溪展开双臂自己看了看,纵容地笑道,“不过叫你主人看见,恐怕要责备你顽皮。”
“我们这也算出门在外,你也扮成小弟子比较不容易露馅儿嘛。”
“是是是,阿虎好聪明。”
“那你顺便把妖气收敛收敛。”阿虎摇头晃脑,“免得遇到别的宗门惹出麻烦。”
“我甚麽时候露过馅儿?”周鹿溪无奈摇首。
“小心驶得万年——”阿虎话音未落,却有一阵狂风吹过。
树梢呜咽,蒿草细索。那荒宅门上的封条随风摆动,忽而一颤,竟掉了下来!
凤梧亦是吃惊,这便试探着上前。此番并未遇到阻碍,捡起来的那纸封条却在掌中变为符纸一张。凤梧一愣,再施法探查,先前围宅的法阵果然消散了。
“这,这——莫非师尊出事了?”凤梧大惊失色,一推门就奔了进去。
阿虎猛地跳起身来,慌慌张张追着去了。
周鹿溪摇头叹气,正欲举步却又停下,扬手也给这废宅下了个隔绝的阵法。施好后迈得一步,却又皱眉转身,望着右侧来路一阵,方朗声道:“无量寿福,几位道友可否现身一见?”
黑影渐渐走来五个人,打头那个举掌见礼:“云清观弟子徐肃与几位师弟,见过道友。”
原来是清早见过那几个小弟子,还算先前与阿虎逗趣变了衣裳。周鹿溪定定神,按着记忆里欧阳庭的样子摆出个端庄面容回礼:“离象宗弟子,见过徐肃师兄。”
“不敢不敢。”那徐肃一身云清观的黑衣,见周鹿溪果然穿着离象宗的法袍,又看他腰间系着黛绿色的衣结,更有一侧垂下佩玉,这就肃然起敬,“不知是哪位长老门下亲传?”
周鹿溪也看了一眼,有点儿埋怨阿虎照着谁变不好,非参考凤梧小主子的样式。不能说离象宗太出名的人,也不能说新人,这就转转眼珠子道:“弟子得幸拜于正清师尊门下。”
“正清长老……”徐肃看着他脸,似乎在观样貌年岁,“莫非是方恒方师兄?诶呀,一直仰慕正清长老妙法御兽,可惜他总管贵派事务,一直无缘得见。就连他的弟子,也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然道法高深。”
“岂敢承此高赞。”周鹿溪心道自己几百岁的老妖怪了,就算叫他爷爷也当得,一个“师兄”自然不在话下,这便刻意摆出亲切之态道,“我观徐师弟才是年少英才,风姿不凡。这几位师弟亦是修为不俗,想来他日必是贵派英才豪骏。”
两人这就寒暄一番。周鹿溪心道说得越多越容易出错,这就接过话去,笑问他们来意。
“想必方师兄也是接了宗门之令。”徐肃敛容正色道,“此处前些时日我派中弟子探得有异。内有鬼物凶残,不易对付。”这就打量他一下,满脸掩盖不住的忧心忡忡,“方师兄莫不是独自前来的?”
“非也。”周鹿溪摆手道,“我派中正阳长老与其弟子亲临,我法力低微,不过是在外看守以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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