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也就拈指腾空,玉仙君嘿嘿直乐:“不准我跟去昆仑墟也就罢了,还也不准我去鬼界——啧啧,我就非得听你的不成?”
第123章 云中君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①,有万山之祖。
特意绕了远路,踏云而至的欧阳庭望着那重重叠叠九层万仞之地,见群山围拢、势如莲花,果然玄妙异常。趋缓降下几分,越发觉得灵气充盈。越高则越寒,此处更添几分朴拙沉郁之意。呼吸间已穿过沙棠树和琅玕树,忽有雕鸟惊起飞出南侧绛树,似是腹蛇或六首蛟行过林中。
欧阳庭略一犹疑,放慢脚程举目北望。果见碧树、瑶树之余更有文玉树,其上生五彩美玉,端的漂亮非常。又见一团聚肉形如牛肝,仿佛有二目。欧阳庭心里一动,不由降下云来。细细一观,果是视肉。食之无尽,寻之更生如故。欧阳庭收回手来,放过了这个浑身瑟瑟发抖的小玩意儿。
已入山中界,欧阳庭安步当车。往西行得约一盏茶的功夫,便见林木森森,绿意盎然。珠树成群、玉树成林,秀丽璇树并着不死树。上卧头颈挂蛇的鸾鸟,其姿态怡然自得,望来旁若无人。至于那不死树上结的果实,人吃了自是可以不死,但欧阳庭扫了一眼只觉意兴阑珊,这便疾步离开。又行过一株琅玕树,满生美玉,华采莹莹。那自来便是凤凰与鸾鸟爱吃的食物——且慢,哪里不对?
有鸾鸟,却无凤凰?
能不提这茬儿麽?如果可以他也暂时不想看见神马凤凰。不不,现在该予以重视的问题貌似是……为何周围无人出来阻拦?
欧阳庭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昆仑山,昆仑虚,昆仑山中昆仑墟。此等秘境要害之地,怎麽可能无人看守。
不过来都来了,欧阳庭索性放开了闷头往山上行,不时翻翻记忆里那陌生又熟悉的篇章。
所谓海内昆仑之虚,西北帝之下都。方八百里,绵延屹立。九井玉槛,并开明兽守九门,为百神之所。
如此想着,欧阳庭见脚下已行到一片天然矿泉之处,蔚为奇观。
此地分属高寒,此处却有汩汩清泉。晶莹透明的水花喷涌而出,如芳草缤纷摇摆而落,美不胜收。细看更是澄澈清冽,若掬起一捧饮之,则甘甜醇美,回味无穷。
不愧是西王母秘制酒酿的冰山甘露啊。
擦了擦手,欧阳庭也歇息好了。正待腾云起行,那皎云却忽然抖了两抖,刹那间竟自散开。欧阳庭身形一晃,两臂下意识往后一摆,广袖招风而起,方才悬停于半空。
“哈哈哈——”一阵说是少年亦可、说是少女也没甚麽违和感的笑声就这麽突兀地响在耳侧,下一秒这笑声戛然而止,换上了带着几分委屈的意思,“我说星君,这麽久不见,你先把你这大家伙拿下去行不行?”
手持正阳剑的欧阳庭面无表情看着他:“是你?”
那少年颜色姣好,唇红齿白又憨态可掬地眨了眨眼:“怎麽,你以为是陆吾那厮?”
“……再不济也该是开明兽。”欧阳庭并未放松。
“在你心里我是有多不堪?”那少年苦着脸努力小心地将自个儿的脖子从剑尖处挪开一些,“再说陆吾哪天不是忙着去护他治下那些奇怪的东西。就说今儿吧,那钦原,好家伙!大鸟‘嗷’的一口就蛰死了西王母的一株沙棠——”
“你管那叫鸟儿?”欧阳庭想起那跟鸳鸯差不多一样大的马蜂,就觉得头疼,不得不出声打断。
“随便喽,管它是飞禽还是巨虫。”那少年耸耸肩嬉笑道,“所以很忙很忙的陆吾不在,可爱的开明兽满山遍野逮钦原去了——可怜的我这就被抓来临时看几个时辰的大门,谁晓得偏就遇上你这尊大神!”
欧阳庭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这才把剑还鞘:“这麽说,今日山上事颇多?”
那少年摇头晃脑道:“反正山上说热闹也冷清,说冷清百来年也总会来个把人。”这就贼兮兮地曲起手肘撞撞他胳膊,“你可是稀客,要我去通报不?”
欧阳庭敏捷地侧身让开道:“岂敢劳屏翳大驾?”
“啧啧啧啧,这麽不老实。按说你该去拜见东王公的。”那少年眯了眯眼,“莫不是你想把我支开,自个儿溜山上去盗宝?”
“本星君是那种人麽?”欧阳庭一脸严肃正义地说瞎话。
屏翳叹了口气:“打我是打不过你,但抽空发个讯号,再把你拖到其他人来,我还是可以的。”
欧阳庭也叹了口气:“那你带路吧。”
屏翳却环起手臂上下打量他:“我要真把你引东王公面前去,他非捶死我!”
欧阳庭挑了挑眉:“那与我何干?”
“……星君,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麽对人家!”屏翳一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模样,怎麽看都是超级浮夸的演技。奈何他一张清秀可爱的脸蛋,这麽矫揉造作的举止在他弄来居然有几分赏心悦目。
欧阳庭很配合地看他演完才道:“我以前怎麽对你?”
“……你以前都不搭理我!”屏翳继续控诉道。
“哦。”欧阳庭一甩袖子转身要走,果然被屏翳扑上来抓住了。
“得得得,东王公可念叨你许久了。”屏翳冲他挤眉弄眼,不由分说扯着腾空就走。
要不怎麽说是云神呢,这团大棉花就是比自己的踩着舒服。欧阳庭在心里点了个赞,又想自己不擅长驾云可以理解,毕竟……是剑修麽,怎麽也该御剑飞行才是。
那他干嘛不御剑呢?
好问题。
就他自己施展的情况而言,御剑速度定然是比腾云快,但那动静也不小。他上山本来是打算“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来着,可忘了山上还有这个小妖精啊。
对,没错,就是这个不男不女的——啊不,是俊美的雌雄莫辨的云神呐。
屏翳犹自念叨:“你说你这转世闹得动静够大的,这倒了是多少修仙门派?”这就摇头晃脑啧啧道,“只怕三十甲子内不会有登仙途的了,可怜咱们东王公又要等了。”
可怜的东王公。丁卯日登台,四处(暗搓搓地)观察天下修道学仙之人,凡得道入仙之辈,理当先拜东王公,而后再拜西王母,之后飞升入九天三清境谒拜。
寻常人本该如此,不过自己嘛……欧阳庭抿了抿唇,维持着亢宿星君高冷的人设道:“道魔之争,此消彼长,有何稀奇。”
“是不稀奇。”屏翳撇撇嘴,“可那不是很无趣?”
欧阳庭并未打算回答这个,转头装作看风景去了。
屏翳却眯了眯眼:“我说星君,你这次好像……真的变了。”
“……是麽。”
“以前你对这些可跟陆吾有得一拼。”屏翳啧了一声,“天之九部,天园圃之时节,都得管着,所以他和你一样,对那些不在时序之列的东西超级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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