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是与头花相应的浅粉色比甲,以珍珠色的细线绣出暗花,衬以丁香色的襦裙,既喜气又娇俏。
她的首饰不多,每一样都是细细挑选过的。胸前是赤金打造的长命锁,正中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色如鸽血,又以细碎的各色宝石围绕在侧,熠熠生辉。
手腕上只戴了一双莹润的羊脂玉镯,细致温润,典雅端庄。
末了,又以螺子黛略扫眉毛,腮上以胭脂轻拍,添了几分气色,再在唇上稍施口脂,一枚精雕玉琢的玉人儿便盈盈落地。
绿衣越看越欢喜,称赞道:“小姐的眉目像极了夫人,如今尚未完全长开,便有了美人的模样。再过几年,定然如夫人那般,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霍天心淡淡的笑,旋即起身,并无太多的高兴:“女人再美,终归是依附着男人生存的。以色事人,待色衰爱弛之后,岂非徒留悲伤?”
绿衣听得半懂不懂的,奇怪道:“小姐,您的意思,是不希望自己太美貌吗?”
多少女子日日涂脂抹粉,花大把银子在保养之上,就是为了让美丽能在脸上多留些时日。怎么到小姐这儿,却变成了深沉的叹息呢?
霍天心微微一笑,回头看向镜子的自己,似是在与绿衣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世人皆看脸,有美貌固然是好的。但若太在乎皮相,而罔顾了内在,便是本末倒置了。”
蛇蝎美人再漂亮,也是狠毒在前,容貌在后。就如若姨娘那般,纵然比不上母亲那般绝世风华,放在寻常女子中也是极为出挑的。
之所以一直不得父亲的尊重爱护,无非就是因为她太过于不择手段,总妄想做超越自己身份的事情,自是叫人不喜。
闲聊时曾听素馨说过,父亲和母亲自小相识,两情相悦,祖父和外祖母都有意让他们结为秦晋之好。
可就在祖父提亲的前夕,若姨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使得父亲一时失了神智,冒犯了她。
事情真假暂且不做定论,因着这事,若姨娘要死要活,大有父亲不娶她为妻,便无颜面活下去的架势。
一个妾生的庶女,如何配得上嫁与将军府的嫡子为妻?外祖母勃然大怒,亲自到宫里求皇上下了圣旨,为父亲和母亲赐婚,若姨娘才不得不退居二线,委委屈屈的由一抬小轿自侧门抬了进来。
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赔上自己的清白。这样的人,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前世,害了母亲和哥哥还不够,如愿被扶正后,为了避免她挡路,甚至狠心的亲自动手,将她溺死。
有再美貌的外表又如何?心是恶毒的,做出来的事也伤天败德,令人憎恶痛恨。
这样的恨,她霍天心永世不能忘。
银牙不自觉暗暗咬紧,回忆中沉浸了太多的过往,快乐的悲伤的,都快速在脑海中一一划过。
幸而,上天垂怜,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可以纠正一切不该发生的错误。
“走吧,绿衣,先去给母亲请安。”霍天心打起精神,率先走出房间。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与其沉浸在过去的仇恨之中自怨自哀,还不如反守为攻,努力保护好家人,以其有更美好的未来。
卷一:起 第二十六章 恩爱如初
沈慕秋的身子虚弱了许多年,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今日却难得早起。待霍天心到时,她已梳好云鬓,打扮妥当了。
今日是老太太六十大寿,老将军的遗孀,连宫中都重视非常,更别说其他人了。待会儿将要接待许多身份不凡的宾客,一点儿也疏忽不得。
老太太是寿宴的主角,沈慕秋贵为郡主,既要装扮得体,又不能越过婆婆。是以今日,她未着郡主服制的翟冠霞披,而是穿了一袭缁色合领大袖对襟褙子,内套水红色六幅蹙金绣云霞翟纹襦裙。
往日里为着方便,都只是随意将长发绾起,今日特地梳了朝云近香髻,前额垂以赤金翟尾玛瑙流苏,发髻饰以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耳下一双碧绿福禄耳坠,将白皙的颈项衬托得柔白修长。
蛾眉轻扫,朱唇点丹,目中秋水盈盈,腮边桃花颦颦。
许多年不曾见过母亲如此庄重典雅的打扮过,霍天心竟是被她的美丽所震惊,愣在原地许久,微张小嘴发呆。
不仅仅是她,跟随在身后的绿衣和绿屏,也被沈慕秋的美貌所惊艳,整个儿呆住了。
天下人都知道,慕郡主曾坐拥京城第一美人之名。尽管嫁入将军府许多年,生下女儿后更是深居简出,当初在外的赫赫声名依然有不少人记得。
这些传闻对看习惯了她苍白无力的病态后的霍家人来说,真的只能算是传闻而已。毕竟常年缠绵病榻当中,再娇艳的美人儿,也难逃面无血色的苍白憔悴。
大家都知道夫人是美的,只是觉得相对传言中的风华绝代而言,未免太夸张了些。
如今得以见到她盛装打扮的样子,才知道,传闻之所以能这么多年不歇,确实有它存在的道理。清若山涧流水,柔若清风拂面,娇若林中之花,灿若明月之辉。用天底下最美好的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位女子,都不为过。
“母亲。”霍天心看着一扫过去疲态的沈慕秋,欣喜的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从不曾见过母亲这样笼罩的打扮,真真是美极了!父亲若是见了,定然是极高兴的。”
真正让她欢喜的,不仅仅是母亲重拾盛装,更因为自她的气色神态不难看出,病了许久的身子,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沈慕秋温和的笑道:“心儿今日也很美,想来今日出现在宴席上,必会有不少夫人打听你呢。”
霍天心一下子没听明白,傻傻的问道:“她们为何要打听我?”
素馨和素萝都捂嘴偷笑,绿衣心直口快的说:“小姐再过两年便及笄了,此次这般娇俏可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自是有不少人家想要夺得先机,与小姐订下婚约呢。”
婚约?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张放、荡不羁的面庞,一把火儿自脚底窜上面庞。霍天心羞得脸都红了,伸手去拧绿衣的嘴:“臭丫头,知不知羞?这话儿也是能胡说的?”
绿衣笑得直不起身来,惊叫着躲避:“小姐饶命,绿衣知道错了,小姐快快住手吧。弄伤了婢子不要紧,可切莫弄乱了婢子千辛万苦替您梳理的妆容啊。”
她这般一说,其他人笑得更欢了。一旁的绿屏看着绿衣竟敢与霍天心如此开玩笑,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又有些说不出的怨恨。
原来,小姐身边只有她一个大丫头,事事都只能依着她靠着她。而今有了绿衣,小姐就再没给过她好脸色了。
说来也奇怪,过去那几年,她都没在乎过霍天心的态度,便是霍天心闻言软语的与她说话,她面上遵从,心里却是不屑的,甚至觉得麻烦和嫌弃。
绿衣来了后,霍天心凡事不再找她。过去的忙碌一下子变成了轻松,反倒生出了一丝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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