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一个人送到城里,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去,说实在话,她也很担心。
但是她是真的没办法啊!
千城覆下落不明,方便面的工作由杜风良独自承担,她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去接替杜风良,也只有由着杜霁景一个人去闯了。
虽然她已经尽力给杜霁景创造了最好的条件,用自己全部的能力满足物质上的东西,去鼓励杜霁景。
可是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根本不能代替亲情和胆识,她是真的很担心杜霁景。
杜霁景大大的眼睛里,原有的那点隐藏不住的兴奋,随着庄千落的话一点一点的消失。
可是他没哭没闹,更没有几个月前的那份淘气倔强,只是静静的看着努力和他视线对齐的,庄千落的眼睛。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笑了笑:“大姐,我知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好。我不会辜负你的!大哥就留下来帮大姐,帮这个家。我会努力勇敢,不哭,不闹,好好学习的!”
这番话,是一个即将离开家人,到大城市去闯荡学习的农村孩子,最最朴实的话语。
听的庄千落心里酸酸的,一把将杜霁景搂在怀里。
“傻孩子!大姐又不是不要你了!以后大姐会经常进城去看你的,你只要在那里乖乖的学习,缺什么就告诉大姐,咱家现在有钱,大姐什么都可以买给你,听明白了吗?”
杜霁景乖乖的点点头,抬头看到妹妹杜月美在偷偷抹眼泪,便对她挤出一抹笑容无声的安慰。
庄千落刚刚放开杜霁景,却听他小声的说道:“大姐,姐夫好久都没回家了。我、我可不可以在走之前,见见姐夫?”
心腾地一下痛了!
千城覆现在就是庄千落心里的一道疤,每每碰触都因为担忧变得疼痛难忍,可是在一个孩子的面前,她什么真相都不能开口。
庄千落忍着心疼,抬手摸了摸杜霁景的额头,温声劝道:“你姐夫在城里办事,最近都不会回来。等过几天,让你姐夫去书院看你好不好?”
杜霁景撅了撅唇瓣儿,不是很开心却很乖巧的点点头。
没娘的孩子立事早,这在杜家四个孩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庄千落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只能牵着杜霁景的手去了村里的夫子家,交代一通之后,带着杜霁景回来。
然后拿出在城里买的肉和菜,就开始烧火做饭。
最近这两个月的饭菜,几乎都是杜月美一手做的,没办法啊!家里人都太忙,就是想心疼她也顾不上。
好在杜月美虽腼腆,却是个能干的小姑娘,家里家外打理的都很好,就连从前一直由庄千落去倒的,庄母的马桶现在都是杜月美在倒。
可见她也开始慢慢接受庄家,接受庄母为自己的亲娘,并没有任何的嫌弃和区别对待。
家里人的变化,庄千落都是记在心里的。
把饭菜都弄得差不多了,留杜月美看火,她就推着轮椅进屋。
家里虽然用上了蜡烛比以前明亮许多,可是庄母老了眼神不太好,这会儿也不能继续绣东西,正一个人坐在炕上百无聊赖,就看到庄千落推着轮椅进来。
“落儿,这东西贵得要命,你买它做什么?”庄母先是一愣,之后眼底雾蒙蒙的数落起她来。
庄千落摇头浅浅一笑,把轮椅推到炕边,伸手就去抱庄母。
古代的轮椅是完全木质的,虽然比不上现代的好用,却也可以帮上不少忙。
她什么都没解释,就是推着庄母在庄家新房子里走了一圈。
新房子已经盖好四个多月,庄母每天坐在正屋的窗前看着这个家,却根本一次都没进过其他的屋子。
这会儿虽然只是在自己家里走了一圈,她却是感动的一个劲拿袖子抹眼泪。
“娘,咱家现在也算有点钱了,不该如此亏待自己。更何况,我、千城覆、风良都经常不在家,你能坐着轮椅动一动,也是给月美减轻负担啊!”
“等风良回来,让他明天晚去一会儿东红园,把家里的门槛和地都平了,以后你出入也方便一些。”庄千落怕她心疼钱舍不得用轮椅,只能用这种话诳她。
一个人总是呆在家里,久了必定会生病,更是会自闭,她不希望庄母如此。
庄母闻言心里这才舒服点,终于不再抹眼泪的手,开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光滑精致的轮椅。
她不认识木头,所以她不知道,她身下的这个上等材质,精工细作的轮椅,居然需要二十两银子。
晚饭刚端上桌,杜风良就一身风雪的回来了。
好在庄母的手很巧,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把大家的棉衣都做好,暖暖的棉衣抵御住风雪,再加上一路疾步,这会儿进门的时候,反倒脸色红扑扑的。
他进门见到庄千落一愣,没想到天天白天在东红园能看见,晚上却不肯回家的人,今天居然比自己还早到了家。
庄千落见他傻乎乎的看着自己,浅浅一笑:“风良,看什么呢?你不认识我?还是咋了?”
杜风良慢了一拍摇摇头,之后一边摘围脖,一边笑呵呵的回答:“怎么会呢?就算不认识谁,我都不可能忘记大姐呀!”
“贫嘴!赶紧喝点热水暖暖胃,咱们开饭!”杜风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就算穿的再厚肚子也会着凉,庄家没有做汤的习惯,所以只能喝点热水暖和一下。
吃完饭之后,庄千落领着杜风良就去了厨房里边的储物间,将新买来的东西一一告诉他,一直讲到明天要给杜霁景转学去金竹镇的事儿。
杜风良一听这么快就让杜霁景走了,而他又明显不在计划之内,瞬间脸色就不好起来。
连怀里抱着的礼物,都瞬间感到烫手一般。
待庄千落说完,他咬着唇角说道:“大姐,霁景才十一岁,他一个人去,你能放心吗?”
就知道他会这样想,犹如当初送杜光辰去当兵一样。
他哥代母职,所有的担心,她都能理解。
“风良,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霁景马上就十二岁,也不算是个孩子了对吗?在咱村,他都可以下地干活了!只是去城里读书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杜风良却固执的反驳道:“既然还有一个多月,那就一个多月以后再送去吧!反正村里的束修费,咱们不是都已经交到明年了吗?过一阵子姐夫回来,东红园的活儿就可以交给姐夫……到时候,我就可以陪着霁景!”
“那你打算陪着他一辈子?在金竹镇陪他读了私塾,然后去彩石郡陪他游学,最后陪着他进京赶考,最后在他府邸里当管家吗?风良,你也是个独立的个体,难道你就真的打算把你所有的青春,都用来培育弟妹,给弟妹做奶娘吗?”
庄千落的话没有带任何情绪,却每一句话都狠得宛若一根针,刺在杜风良的心头。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明明知道庄千落所言都是正确的,心思却拗不出那个死胡同,便用一双大大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盯着庄千落沉默的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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