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_浣若君【完结+番外】(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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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吟许久,挥手道:“把人带上来。”

  霍广义也不下楼,两击掌,不一会儿,两个伙计自门外拎进来个女子,直接甩扔在地上。

  宝如定晴细看,可不就是昨日在秦王、府给她往佛堂里端酒端点心的那个丫头。她名字叫苦豆儿,在秦州的时候,只在大房二门上跑腿,生的皮子颇有些黑,来长安一段日子,皮肤白白嫩嫩,漂亮了许多,所以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季明德问:“可审出什么来不曾?”

  霍广义摇头:“这丫头牙紧的很,只说自己是逃婢,后来被卖到秦王府当差的,余的一概不知,我审了许久,还是这样。”

  季明德今天换了件本黑,白衽的直裰,袖衽是三寸宽的白衽,宝如替他衲的边子,针眼密密。

  他走到苦豆儿面前,卷着袖子,盯着看了片刻,忽而一巴掌飞过去,一股血沫子飞出去,白牙叮铃铃落在地上。

  手背回抽,又是一巴掌。

  苦豆儿被打的晕晕乎乎,两眼微阖,见是季明德,忽而舌头半伸脖子一梗,竟是个呕吐的样子。

  季明德背手拍桌,震起桌上清供,一柄金如意自供瓶中飞出,他一手捏颌一手将那枚金如意戳入苦豆儿嘴中:“想咬舌自尽?若你自尽,我就掏出你弟弟的肠肚,挂在你家门前那颗杏树上,缠绕三圈,叫你槐树坡陈家永远绝后!”

  宝如手中茶碗细微微的响着,整个人也在发抖,两目呆呆,望着对面墙壁上的伏虎罗汉,他坐在猛虎背上,破衣烂褛,而那猛虎的目光,恰似此刻的季明德。

  抽出金如意还带着血,苦豆儿两只眼中满噙着泪水,仰面怒目,紧紧盯着季明德,忽而啐了一口,连牙带血全吐在地上。

  季明德忽而近前一步:“欺主的刁奴,是谁派你去的秦王府?”

  苦豆儿不语,血染过的小嘴分外的红,紧抿着,混身都在颤抖。

  季明德再一巴掌抽出去:“季墨抓走了你弟弟,然后让你去的秦王府,对不对?”

  苦豆儿忽而咧嘴,血往外流着,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却仍旧死不吐口。

  季明德还要打,宝如怀里的茶碗哗啦一声滚到了地上。他想起上一回为了打野狐,她还曾哭过,随即生生止手。

  “我再问一遍,是不是季墨?”季明德不打了,手抽那柄沾着血的金如意,弯腰问道。

  第101章 洛阳别院

  苦豆儿咬牙许久一下又一下的哽噎着往外吐血。

  眼看那柄如意又要飞来她忽而疾声道:“二少爷您打死我吧我是不会说的。

  只求您若您还是个人的话既杀了我爹就不要再杀我弟弟,我爹杀了你大哥,他是有罪我用死来偿还。可我弟弟何辜,生在我们这样生生世世只能为奴的家里,也是他的罪吗?”

  苦豆儿的爹恰是季白手下那四十多家丁中的一个去年在关山道上,叫季明德给一刀劈了脑袋。

  显然无论苦豆儿还是她弟弟受的不过无妄之灾既季明德拿她弟弟威胁她她原来的主子也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死不招供,季明德要杀她弟弟她招供了,别人也会杀她弟弟。

  横竖一张烙饼煎完正面还要煎反面这便是贱民们的命罢了。

  宝如还是头一回见季明德打女人,眼看他一脚踹出去,将苦豆儿在那光滑的地板上踹了个老远,吓的差点从圈椅上溜下去。

  外面有人进了大厅,与霍广义悄语几句,霍广义走了过来,亦在季明德耳边悄语。

  季明德听了直皱眉,起身出去了。待他们一走,厅中便只剩宝如和苦豆儿俩人。

  宝如面对着个奄奄一息的小丫头,简直如坐针毡。只得他们一出门,她便跪到地上,掏出帕子替苦豆儿揩着唇角。

  苦豆儿本已死眉耷眼,待宝如的帕子揩过她唇角时,忽而往前一凑,齿咬上宝如的手指,双眸中满是怨毒,抽噎着,对于整个世界的毒怨,全发在宝如身上。

  咬指之痛,痛彻心扉,这痛,宝如已经不是第一回 尝了。

  小时候有一回去齐国府,大她十岁的尹玉钊,冰雪天里叫尹继业扒光了衣服罚跪在南墙跟下思过,她捧了只烤地瓜给他,就叫他这么咬过一回,差点给咬折指骨。

  宝如怕万一自己一叫惊的季明德进来,此刻就是这孩子的死期,疼的连连嘘着气儿,悄声问道:“要不要喝口水?”

  苦豆儿摇头,泪如雨落,依旧将宝如咬个死紧,不肯松口。小狼崽子一般的,从鼻子里往外呜咽着。

  宝如背身自桌上捧了茶碗过来,甜甜的八宝茶,杏脯、桂圆在上浮着,她左手端茶碗,一点点凑近苦豆儿,悄声道:“横竖喝上一口,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定熬过这一步,就会有转机呢?”

  她也曾像这孩子一样,走入绝境,一口气差点挺不过来,如今依旧在为自己寻找转机,只要活着,才有机会不是。

  苦豆儿两目戒备,如奄奄一息的野兽,却也慢慢松了牙齿。舔上宝如端着的茶盏,一点点吸溜着里面甜甜的茶水,忽而牙一叨,叨到那枚杏脯,连吞带嚼吃了下去。

  宝如明白了,这孩子是饿着呢。她右手食指上血往外涌着,从后面抓了两块红豆糕过来,苦豆儿狼吞虎嚼的吞着,一手茶碗一手红豆糕,宝如连迭声儿道:“慢些吃,慢些吃。”

  忽而脚步沉沉,季明德和霍广义要进来了。

  宝如连忙起身,坐正在椅子上,将那吃剩的半块糕放回了盘子里,不着痕迹用帕子裹上了受伤的手指。苦豆儿也垂头,跪回了原处。

  季明德在厅中踱着步子,低眉看了许久的苦豆儿,冷笑道:“既她如此嘴硬,凭打凭杀,那就剥了皮,找处池塘填了。”

  既未提她弟弟,显然就是放过了。苦豆儿大松一口气,颓坐在地上,忽而又燃出一线生机,两眼巴巴望着被季明德牵走的宝如,大约是盼着她能助自己逃出生天。

  宝如叫季明德拉出厅堂,到了后面一处屋子,陈设简便的寝室,设有妆台,当是替她备的寝室。窗子开着,外面是一片大池塘,塘边一片花海,其间人群穿梭,好不热闹。

  季明德道:“方才听霍广义说,季墨今日也在洛阳,他传了话来,要与我在白马寺一见,他是大伯,还是秦州都督,既在此,我不得不去拜见一下,明日我再带你出去逛,如何?”

  宝如猜他带自己来此也不为赏花,一笑,劝道:“苦豆儿哪小丫头也怪可怜的,你既知她弟弟在何处,何不就做回好人,把她弟弟给找回来,总比杀人全家的好?”

  季明德笑时,眉间仍是一股子的青:“她死不吐口,你还替她说话?”

  宝如一笑,小声道:“你明知那个人是大嫂,还打她半天,真真是……”

  大房的逃婢,可不就是胡兰茵的人?

  季明德摇头:“当不是胡兰茵。”

  胡兰茵或者想对宝如不利,但绝不会杀他,毕竟她还妄图攀着他的肩膀,进荣亲王府做少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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