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满是深情的两只眼睛盯着,尹玉卿颇有些羞意,目光抵不过李少源,望向了别处。
“你爹何时还朝?”李少源转了口吻,又问道。
尹玉卿道:“左不过这几天吧。”
常驻边关的齐国公要归朝给自己过五十大寿,虽说他不过旋归即走,但足以引起朝堂异动。季明德要在这个时候闹事,不得不说是挑了个好时候。
若他果真率秦州举子们闹贡院,尹继业就可以联合群臣,将李代瑁的第一辅政大臣之职给弹骇掉。
虽说老爹人品不怎么样,但果真让别人来掌舵,好容易被拘起来的白太后再出来指手划脚,大魏江山,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他终究是官,便心中再不甘愿,也必须得做好本职。
“回府去呆着吧,天怪冷的。”李少源下了车,转身要进门,尹玉卿也跟了下来:“毕竟宝如也是我的好妹妹,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去?”
李少源的耐心眼看用光,耐着性子道:“我是在执行公务,带着你像什么话,快回去吧。”
俩人正说着,两扇如意门开合,宝如披着缎面披风,带着苦豆儿和野狐两个,出门了。
方才,西屋内。
宝如重新又披上披风,把怀里的小猫溜到地上,看它窜到桌子底下,回身盯着季明德,目光中秋水盈盈:“明德,这世间待你比我好的人有很多,但难中相帮,不离不弃的,只有你一个。”
季明德轻笑:“夫妻便是如此,这又什么好稀奇的?”
宝如又道:“若非如此,你很多行事,我真的看不过眼。但我觉得既是夫妻,无论如何,咱们都该彼此信任,并一直走下去。”
她本无二心,却叫他怀疑,宝如欲言又止:“我从不曾有二心,可你……”
季明德一笑,酒窝深深:“我从不曾怀疑过你的真心,也不会拿李少源下油锅,他正直,公义,生在荣亲王府那种地方,难得没有长成李少瑜的性子。真心话,有他做兄弟,是件颇荣耀的事。”
这便是方才去义德堂之前,他屈膝跪在她脚下,想跟她说的话。
劳她濒死都在挂念的少源哥哥,并不是个负心人,他爱她,于是抑不住想骗她私奔,但总算还不曾忘记对妻子的责任。
男人活到李少源这个份儿上,左右为难,便是季明德自己,若身在其中,也不知该如何破局。
他配得上她上辈子望眼欲穿的等待,他便妒,便心里不舒服,也只能强抑。
宝如亦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扬着一只手道:“若咱们明日都能活着,我得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无论是否兄妹,宝如觉得这件事她非告诉季明德不可了,她打心眼里不相信那封信,但她自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得让季明德帮她查。
季明德两颊紧绷着,替她系着披风,眉间阴气森森,语气淡然寒渗:“这世间,没人能杀得了你,因为有我在。”
他望着桌子上那只妆奁。若非今日野狐跟踪到她和尹玉钊在胡市上的见面,他都想不到,妆奁会是尹玉钊送来的。而尹玉钊的身世,果真只是同罗绮的异父异母弟弟那么简单?
当初那封信里究竟写的什么,才会让宝如这段日子一直心思不定?
当不是关于同罗绮的死因,若是,宝如此刻已离开他了。那会是什么,让宝如整日如此纠结,痛苦?
从花朝节后一个多月,他查来查去,唯独漏掉了尹玉钊。
宝如显然挣扎过,也想隐瞒,但她的心始终向着他。无论是因为怕,还是因为感恩,或者心里对他也渐渐有了些爱,她如今在这个世间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他。
这让季明德莫名的头皮发麻,这种信任若是崩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宝如终将离他而去,上辈子的悲剧,也将重演。
尹玉钊那个人,得想办法杀掉呢。
第117章 孔庙
宝如在洛阳时看李少源俩夫妻情意相投便格外的高兴乍一出门见尹玉卿又来陪着李少源出公差上前一步道:“少卿大人我有点急事要出去走走你们的官差可也要跟着?”
仿佛有针刺过,李少源立刻就搡开了尹玉卿的手,将她搡了一个趔趄。
瞬时来之前顾氏所交待过的一切都成了浮去。
尹玉卿半酸半讽:“就跟我家那个庶子玉钊一样,到底不是嫡出,一样的血脉却生生儿的把我们王府当成仇人。宝如小时候先帝和王爷夸你夸的最多,说满长安城的姑娘谁也比不得宝如识大体解人意你怎的就不劝劝他?”
李少源堵又堵不了她的嘴人前还要给尹玉卿体面:“我在执行公务能不能劳你先回府?”
尹玉卿低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奸生子而已爹没赶他出长安已是枉开一面,竟还有脸在长安城闹事也不看看自己……”
李少源亦是低声:“玉卿乖,回府去。否则的话,带上那份休书,回你们齐国府去。”
尹玉卿声音立刻尖利起来:“当初我嫁过来时,你瘫在床上,胡子半尺长,如今才能爬起来,能走,就要休了我?”
满巷公差齐齐转身,盯着他们的老大。
李少源无奈,只得低声哄她:“你先回府,我盯着季明德,只待贡院放榜,我便回府陪着你,好不好?”
当着宝如的面,尹玉卿总算找回点颜面,低眉一笑,柔声道:“这还差不多。”
转身看宝如一眼,她眼里自是满满的得意:瞧瞧,你的前未婚夫如今对我百依百顺了。
宝如亦是一笑,二人恰是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李少源终是没有多派人手,任由宝如走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长安城在这夜并无坊禁,贡院外放榜处挤满了黑鸦鸦的人头。有些是当年的举子,也有许多只是举子的家人,大家挤在一处,翘首以盼,等待放榜,查询最后入围殿试的资格。
此时离入更都还早,两边的酒楼、茶楼皆灯火通明,很多举子们便是临窗吃酒吃茶,闲聊,等待放榜。
而贡院之内,以李代圣为首考官们,对照过上榜名单之后,还要把名单送至孔庙,祭过先师,才能带回贡院,在五更天亮时张榜,公告天下。
一张张榜单扫过去,其中非但没有季明德,连一个姓季的举子都没有。
李代瑁亦在。但他并不在贡院内,他在对面一间茶楼的顶楼,寒夜,冷风嗖嗖,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今年等榜的举子虽说也挤了里三层外三层,但相比于往年倾巢而出,一条长街乌泱泱全是人头的盛况,还是冷清了太多。
二儿子李少廷匆匆上楼了。见父亲袖管轻咳着,劝道:“父亲,今日不过会试放榜,还不到放杏榜的时候,您本就身体不好,再如此苦熬下去,万一病倒了可怎么办?”
李代瑁本高挑清瘦,如今更瘦,唇下淡淡一抹青须,瘦不胜衣的儒雅,但眉宇间却是砍不断的刚硬之气,双手拄着佩剑,问道:“可见过少源,他可紧盯着季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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