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狂奔。不可能!怎么可能?他养育二十多年的儿子,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为他的死几乎耗尽了心血,哭尽了眼泪,可是他被欺骗了!他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
白天朗没头没脑地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他不知道自己能跑去哪里,直从日头正中跑到日头西斜,他发现自己站在墓园外。一排排墓碑沉默地立在冬日的斜阳里,他像无头苍蝇一样走了进去,愣头愣脑地一直朝前,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子,他和她撞在一起,他却并不看她,越过她,依旧向前走。
司徒月本来也想继续朝前走,可是蓦然回过身来,发现刚刚和她相撞的人是白天朗——白若昭的爸爸。司徒月就那么僵立住,扭着头看他落寞而蹒跚的背影,那背影被夕阳拉得淡而模糊,拉得老长,一直拉到白若昭的墓碑上。他也来看若昭。司徒月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凄凉的,像雨后的残红,有些惨不忍睹。若昭死了一年,她这是第二次来看他。上回来他的墓前是母亲被执行死刑的那天,她在他的墓碑上哭昏了。这一次来看他,她没有再流眼泪。现在她过得很好,安安稳稳的,她会一直这样安安稳稳地陪伴他的孩子长大,长成和若昭一样丰神俊朗的年轻男人。可是眼前的男人呢?他是若昭的父亲,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多的财富也是枉然。司徒月一直目送着白天朗的背影寂寥地走到若昭的墓前,然后她听见他伤心欲绝的声音:“为什么,DNA检验结果显示,你和林亦风有血缘关系,和我却没有?”
司徒月猛然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为什么,你们是亲兄弟,而你却不是我的亲儿子?我养了你二十多年,用尽心力爱你,为你哭尽眼泪,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欺骗我?不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家,为什么姓白,为什么喊我爸爸?你不是我儿子,你是个骗子!骗子!骗子!”白天朗的头一下一下撞击在墓碑上,额上的鲜血染红了若昭的黑白遗照。
司徒月一步步向后退去,这个真相震得她无法回魂。白若昭居然不是白天朗的儿子,林亦风和白若昭居然才是亲兄弟。怪不得他们长得那么相像,原来是一个模子刻出了两个印。司徒月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她只是回身就朝墓园外走,她要去找林亦风,她要问问他知不知道他有个亲兄弟,她要告诉他他和她的若昭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司徒月飞也似的奔出墓园,拦了一辆的士就朝医院而去。
司徒月再次出现在病房里,林亦风又惊又喜:“你……怎么……去……去而复返?”他竟然丢脸地口吃起来。
林母正在一旁给林亦风倒开水,司徒月太兴奋了,所以忽略了她的存在,她直扑到床前去,握住林亦风的手臂,仰着脸,眼睛里神采飞扬的,“你知道吗?小林哥,你有一个亲兄弟!”
林母手一颤,杯子就打到地上去,清脆的玻璃碰击地砖的声音,然后杯子碎成四分五裂。
听到响动,林亦风和司徒月都朝林母这边看过来。
“妈,你怎么了?”林亦风问。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林母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尽力掩饰了一脸张惶。
“被开水烫着没?”林亦风再次问。
“没有啦!我去拿扫把清扫一下。”林母说着就去走廊外找扫把,快速扫掉玻璃碎片,她几乎垂着头就离开了林亦风病房,她不敢面对司徒月和林亦风注视的目光,她甚至都来不及问林亦风这个女孩子是谁,她就那么慌里慌张地逃之夭夭。
林母一离开病房,林亦风就抓住了司徒月的手问:“你刚刚在说什么啊?什么亲兄弟?”
司徒月正要解释,忽听病房门口传来季小亭的声音:“司徒月!”
司徒月回过头去,看见了季小亭纤弱的病体摇摇欲坠地站在病房门口,他的眼睛正死死盯住林亦风和她紧紧相握的手。
司徒月和林亦风在季小亭审视的目光下松开对方的手,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和尴尬。
“你怎么来了?”司徒月起身,走向季小亭,她有些硬着头皮开腔。
果听季小亭酸溜溜道:“来看好戏啊!”
“小亭,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季小亭冷冷地打断她,缓缓走向林亦风病床前,“早上,林老师去我的病房看我,下午我来林老师的病房看他,礼尚往来,只是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啊!”
一听季小亭的声息不对,司徒月胸腔就像堵了一面墙,沉闷,又推不开。那边厢,林亦风也是面色尴尬,他使劲换上笑脸看向季小亭,季小亭倒看不出不悦的神色,他似乎已经开始掩藏面上的不满,换上了温和的笑容,“怎么样,肋骨愈合得不好吗?”
“还不错,医生说基本都长好了。”林亦风也微笑着。他想装出坦荡荡的笑容,却在言语间没来由地心虚了几分。
季小亭沉静地听着,然后转过身,对病房门口的司徒月道:“听到了吗?医生说林老师的伤恢复得不错,所以你就不要三天两头往他病房跑了,不对,是一天两头!”季小亭说着,收敛了笑容,眸子一黯,一脸的冷若冰霜。他径自越过司徒月,走了出去。发现司徒月呆愣在原地,没有跟上来,他又烦躁地折回身子,对着司徒月伸出手去,“怎么,我都来接你了,你还舍不得林老师?”
第292章 即将爆发
司徒月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她木偶人一样任由季小亭将她拉离林亦风的病房。季小亭挂了冰霜的眉宇,令她不敢回过头去和林亦风道个别。看着司徒月被带走,林亦风觉得郁闷。他刚刚只是听到关于“亲兄弟”的话题太震惊,才会失态,并不是纯心要握住季家少奶奶的手,这季少爷的醋劲可真是大。司徒月说,他有个亲兄弟,不能啊,他从懂事起就是独子,母亲一直和他相依为伴,他不可能有其他兄弟的。或许他该问问母亲,或许他该找个机会再听司徒月细说端详。
季小亭回到自己的病房,就黑了脸让女佣避开,见司徒月不知所措地立在跟前,做出小白兔般的无辜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几步跨到病床前,一脚踢开床边的椅子,动作太大,一下牵动了胸口的枪伤,他一手捂住痛处,一手抓住病床扶手,粗重地喘着气。
司徒月愣愣地看着他,他对自己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她有些应付不暇。她张了张口,想同他解释刚刚和林亦风的握手纯属意外,但是嘴唇只是蠕动了几下,竟说不出话来。
季小亭已经直起身子,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审视地打在她身上,猜疑、探求的情绪夹杂着痛苦,但是只一瞬间,所有不好的神色都没有了,他平静地看着她,然后道:“年关快到了,爸爸一定希望我早点出院,回家和你们一起过年吧?”
司徒月不适地看着他,“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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