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一样啊,他走了,这就是结果。”李惠叹气,想到左单单说的那人有可能回来,那么有些事情就不能避免了,她得和女儿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点,“当年我苦等他没有音信,知道怀了你之后,我忐忑又欣喜,以为他回来之后,便能一家团聚,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他出国的消息。我不相信,找了你外公在京城的朋友打听,才知道他们一家早早出国……即便知道这其中必定有缘由,可那时候我痛苦,又恐惧……如果没有大成,我和你都不可能活着。”过去多年,想起来仍然觉得后怕。
“单单,我们这个年纪,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年龄了。我对你爸是由亲情转变来的爱情,很复杂。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我们都和当年的心情不一样了。即便他回来,即便他有苦衷,这二十年的经历也是变不了的。我并不希望现在的生活发生改变。这样挺好。”
左单单一直没说话,闭着眼睛想着李惠和她说的话。
二十多年啊。难以跨越的鸿沟。
等李惠睡着之后,左单单还在想这件事情。她觉得李惠之所以能说即便有苦衷也一样的话,是因为不知道陈先生的处境。
如果知道了,只怕就算没有感情了,也不会无动于衷。
第二天李惠请假,带着他们一起去李家那边和李家父母见面。
李家父母也挺惦记他们的。特别是李父,常常从自己的老朋友那边知道两人在学校的表现,心里觉得挺自豪的,很有面子,也很欣慰。所以更加想知道他们在外面的发展。
一家到了李家,李父就笑哈哈的把两人叫书房里面去谈话,问他们学习。
李母则抱着右右不撒手。在他们眼里,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血脉也是一样的。所以沈右右是他们李家第四代,是重孙。
一年没见,沈右右早就把他们忘得干干净净的。不过在他的字典里面就没有人生两个字。反正爸妈放心把他交出去的人,那肯定就是好人。既然是好人,就能放放心心没心没肺的和对方玩。当然,这种道理他并不懂,这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所以他乖巧的窝在李母怀里,时不时的露出萌萌的笑容,惹得李母爱的不得了。
李父在书房里面也考校一下两人的学习,听着沈一鸣和左单单发表的文章之后,满意而又愉悦,脸上满脸红光,一副后继有人的样子。
这边才聊完,李母已经做好饭了,还抱怨着,“好不容易回来就问学问,他们在大学学的好不好,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你不嫌累,他们也累了。”
李父乐不可支,当做没听到一样。看到沈右右满地跑,他还走过去拉着沈右右问,“还认不认识我啊?”
沈右右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不好叫啊。有白头发的是爷爷,可是这爷爷的白头发好像有点儿多。
“爷爷!”
“错啦,太爷爷,叫太爷爷。”虽然叫错了,李父却觉得高兴。这孩子一看这就有灵性,是个喜欢动脑子的。
“叫太爷爷,太爷爷。”李父教导。
沈右右现在说话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能说的很清楚了,听到之后,就叫脆脆的叫道,“太爷爷。”
李父欢喜的抱着他,“好苗子啊,要是你们在省城,我一定要亲自教导。以后肯定能成才。”
李母道,“幸好不在省城,要不然被你教成老学究了。咱们家有咱两老糊涂就行了,孩子们该有自己的路走。单单和一鸣都是京大的高材生,还能不会教孩子?”
李父想起自己教出来李文昌那样的儿子,心里惆怅,也就熄了心思了。他那个儿子被他教成了老学究,结果不明事理,糊里糊涂的。
还是不要再祸害下一代了。
感觉到李父的心情突然变化了,左单单还有些纳闷。又看到李母的脸色也有些低沉,她就更纳闷了。随即看了看李惠。李惠在她耳边道,“郭彩萍出来了。前几天和你舅舅来过这边,被你外公外婆赶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左单单心里跳了跳,哟,她都快把这一号人给忘了。郭彩萍被判了两年,也确实是今年放出来啊。
她笑着道,“外公外婆,咱们赶紧吃饭吧,我可惦记外婆的手艺了。”
被左单单提醒了,李母这才想起要吃饭这回事呢,赶紧儿端饭菜上桌子。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饭后李惠就要去上班了。她那边教育局还有事情。还得去忙一下。
沈一鸣带着沈右右在书房里面聊天,左单单就去厨房里面陪着李母把碗筷收拾了。
弄好之后,李母还准备把沈右右从书房弄出来,左单单拉住了她,“外婆,我有事儿想和你说说。”
看到左单单这个严肃样子,李母道,“什么事儿啊?”
左单单拉着她进了房间里面,直接道,“外婆,我在京市看到陈先生了。”
李母顿时浑身一震。“你,你真的遇上了?”说完之后,喃喃自语。“也是,都在京市,总能碰上。你还是京大……那是他曾经读书的地方。”
她着急的看着左单单,“单单啊,我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也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可是做人要有良心,不能忘了本。”
左单单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外婆,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他过的好,就不要我大成爸爸了。其实我想和你们说的是别的事情……”
她将自己听来的事情,关于当年陈志森冒险接人,中途意外,后来又出现的阴差阳错的事情和李母一一说明。
李母神色震撼,显然不知道当年还有这番事情。
“会,会不会是假的?你妈当年并没有收到什么信件。她当年那样的性子,若是收到信,是死也不会另嫁他人的。你不知道,你妈当年多绝望。当年她为了不受到非人的对待……她甚至带着你去自杀……若不是你大成爸爸将她从湖里救出来,你们娘两都没命了。她若收到信件,知道你亲生父亲的苦衷,又如何忍心带着你去死。她便是忍辱负重拼死也会尽力保住你啊。”李母说起当年的事情泪流满面。
当年若不是左大成,她就没了女儿了。若不是左大成娶了她女儿,她女儿那样的情况,只会名声尽毁,被人打死。
左单单听到当年的事情,想起那时候李惠的处境,心里也能想象那个画面。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那简直是灾难。
“外婆,这事儿不会是假的。我们是听一鸣的一个朋友说的。他并不知道我们和陈家的关系。他爷爷就是当年那个写信的人,因为这件事情,他老人家一直郁结于心,如今还在医院里面躺着呢。外婆,我知道你们怪他,可他尽力了……”
李母捂着脸长叹一声,声音压抑而哽咽,“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老天爷为什么要安排这些事情。难怪我和你外公看着他身体有残,以为是在美国发生的意外。没想到……单单,你说得对,他尽力了,受苦了……可这二十年已经过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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