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些不逊,冯庭却道出真相。掌柜似是在脑中探寻一番,最终耸肩:“却是无人晓得。”“还真是神秘啊!”适逢有其他客人招呼结账,掌柜朝他们歉然一笑离去。温曦两人怀着对玉耶居士的好奇继而继续用膳,用完膳结账后随小二前往他们的客房,约定好次日出发的时刻后两人各自步入自己的客房歇息。
次日辰时,两人同侍仆用过早饭后携了些干粮便前往岱宗山。远观岱宗山似黑苍无边,屹立挺拔于天地间,粲然四季,垂范千古。待进山沿着山道而行,丝丝缕缕的晨光透过树缝,引来无数光斑摇曳在地面上。四周绿意盎然,参天古树林立,树下伴着许多茂密的次生灌木,和繁盛的鲜花美玉。林间鸟鸣不断,行至幽静处,真如诗中所言“云深不知处。”
行至午时,四人寻了处溪涧,取出备好的干粮啃食起来。温曦将鞋袜除去,将脚置在溪水中,山间溪流清凉透润,置身此处,勿需再为儒学君子典范所缚,随心所欲方是亲近天地之道。冯庭瞧着温曦舒适熨帖的模样,亦随着温曦除去鞋袜置脚水中,透凉的溪水慰藉了他半日的登山之累。
“温兄,我曾将你视作是个不易相处之人。”冯庭看着温曦温润的侧脸道。“为何?”温曦委实困惑,倒是从未有人这般评价过自己。“你一直给人的感觉是淡泊平和,仿若诸多人事皆无法介入你的心,尽管你与人相处时温和守礼。初见你时你正在杏坛内读书,无论身旁之人如何吵闹,仿若均无法惊扰你,且你行事均孤身一人,不曾见你与书院何人深交。若非那次意外,我亦不会寻到与你相识的契机。”正午阳光明媚,温曦清秀的面容散发着莹白的光泽,冯庭奇异内心竟有想轻抚温曦侧脸的骚动。
“我性喜静,并非不易相处。”温曦微笑道。“我猜想你性情淡泊,情感亦寡淡,轻易不让人亲近。可若是有人得到你发自内心的认可,那人便再难从你心中离开,你认为我分析的如何?”冯庭笑道。闻冯庭这一言,温曦不知为何心中思及李玄昭,这月余无定所,不好寄往书信,不知他可否安好?“可若是有人得到你发自内心的认可,那人便再难从你心中离开。”冯庭方才的一席话骤然在脑中回想,再回想自己方才所思,温曦竟觉面红心跳。
“温兄?”冯庭奇怪温曦突然的沉默。“方才恍神了,冯兄见笑了。”温曦歉然一笑。“温曦只是不易与人相熟,并非不易相处,冯兄多虑了。”看着温曦未及眼底的笑容,冯庭心下一叹,一时不知该做何应答。两人静坐片刻后,冯庭终是道出心中一直悬着的疑问:“温兄,你如何与大皇子殿下等人这般亲近?”
☆、第三十五章
书院遭围困之时官府派人前来相救,当时一直陪同在温曦身旁气质卓然的少年还只当做是温曦的好友,不料待回到城西高地时听人闲谈,赫然发现那人竟是当朝大皇子李玄昭!前先时段坊间就传闻都里派来一人治理红水河,当时还道是朝中某一大臣,后来竟有消息称来人并非朝中大臣,而是大皇子殿下。其实对于宜州百姓来说,来人无论是谁,只要能治理好红水河即可,但听闻来人是年仅十五岁的皇子时,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失望,毕竟这水患并非朝夕,前几任太守都无能为力的事,一个不识得民间疾苦的皇子能有何作为?
在众人皆捧着看戏的心情等待李玄昭无功而返时,宜州四县十二乡却开始轰轰烈烈的有偿征集新丁事宜。历来为修整河道堤坝而征集的新丁未曾有过官府给付银钱的说法,说是自愿实是强制,偏偏每逢水患之时正是农忙之日,百姓自是百般不愿,可纵是不愿,一思及水患为祸四方的态势,又只得不情不愿地加入,偏生这些拿朝廷俸禄、食百姓血汗的官僚又拿不出有成效的治理法子,让百姓每年均遭受水患之苦。如今李玄昭出这么一招,先不说是否治理有成效,至少提高了百姓应召的积极性。待新丁随官兵前往河道开始进行整治时,观李玄昭等人的架势,竟也生出今年可能会治理成功的想法。而事实确是,仅一个分水口即使今年众多农田免受洪水侵蚀。听闻还有后续两项工程,建成之时还有灌溉调洪之效,这李玄昭着实是让人刮目相看。
自分水口被证实分洪卓有成效后,坊间皆转变对李玄昭的看法,发自内心钦佩他的处事为人,纷纷赞叹他的大义之举,一时间收获民心无数。在宜州城区内涝之前,极少有人识得李玄昭的真面目,幸得那将近十日的城西高地共处,宜州城区的百姓有幸得与李玄昭近距离相处,一睹当朝大皇子的风采。
只是他人虽未识得,还当与李玄昭同进同出的温曦乃李玄昭的侍仆,可同是一书院的宜州书院学子却心下暗忖无数,委实好奇这两人的关系。待安文江和林峰这两个水患治理项目功臣回来后,温曦亦是一副相熟的模样,路过李玄昭的帐篷时皆闻期间谈笑风生。引来一些好事学子的恶意揣测,竟有人道温曦在以色侍君,不明意味的笑意时常出现在温曦身后。每每遇见此番情形,冯庭总心生鄙夷,可又耐不住心下的好奇,无奈未曾与温曦相熟。如今借由这番契机,实在是想得一定论,聊以慰藉。
听闻冯庭这番发问,温曦不免一顿,关系?除却挚友关系,还能有何关系?温曦清明的目光看向冯庭,里面竟似承着一汪如身旁这溪流澄澈的波光,在那坦荡澄明的目光下,冯庭心生惭愧。温曦这般清正严明之人,自己竟踟蹰于好事之人的恶意揣测,暗下揣测温曦和李玄昭,实在是!冯庭微垂下头,错过温曦的目光佯笑道:“冯庭误言,还望温兄莫要见怪。”
若说温曦方才不明冯庭之言,现如今瞧见冯庭这番作态,心下倒是明了几分,一时黯然。学子虽习读圣贤书,亦有许多学子言行并非谨遵圣贤之言。宜州书院某些风言风语他偶然间亦有所耳闻,明面亦是如此,不知暗下又该如何,怪只怪当时他与李玄昭同住一帐篷委实招人耳目。他自问平时为人处事皆温和有礼,同窗所求之事亦尽己所能相助,却因与李玄昭等人的相熟招来妒意。只叹这人心真是世上最难测之物。
“无妨。”温曦淡然作了回应。冯庭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续接,脑中思索了一番可打破眼前这微妙氛围的话题,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两人相坐无言,约莫半个时辰得冯庭侍仆的提示,四人开始未完的行程。
靠近山体而行,温曦细看一面面山墙,愈往上所见的文墨愈多,或即兴而起的诗词,或有感而发的字句,或各人的名字、虚号等,鳞次栉比。遇上好的诗词、抒怀字句,温曦稍作停顿细细品鉴,其余的,温曦便一笑而过。冯庭在一旁偶尔会插上一两句自己的赏析,对上心的温曦亦会应和或辨析,瞧着温曦舒缓的眉眼,冯庭渐渐放下心来,着实担忧午时的过失会招致温曦的不快,继而断了自己费了番心思才拉近的关系。
如此走走停停,幸而能在日落前到达山顶。爬上岱宗山顶峰举目四望,一览众山小。远观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此时日挂西南,天云一线霞色漫天,远山下日照城郭,条带汉水绕城郭而行,似蝼蚁。此山多石,少土,石呈苍黑色,多平方,少圜。观四周多松,生于石罅间,苍劲翠郁,凌冽山风下自巍然不动,傲骨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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