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的声音机械平缓,不带半点感情。傅明安静听着,一边转过头来,观察周围情况。
这是他的房间。一切陈设如旧,包括桌上还未收起的紫檀木盒。丝丝缕缕的晨光穿过窗棂,落在凌乱的床铺上,抚摸着他□□而冰凉的手腕脚踝。
纪潜之是何时离开的?
傅明没有记忆。
关于昨夜发生的事,他只能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任务完成情况不明。是否重新计算?”
“不需要。”傅明开口,喉咙有些沙哑。“请连接修纂科,编号CN028,乐谷。”
“好的。正在为您转接,请稍候。”
傅明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已被清理过,甚至换了新的里衣。虽然这衣料薄且透,领口大敞,几乎无所遮蔽。
“连接成功。”
程序的声音停顿两秒,紧接着传来乐谷睡意朦胧的嗓音。
“……什么事?”
“帮我个忙。”傅明说,“调出所有与纪潜之相关的隐藏数据。”
“……哈?”那头的人似乎没听清傅明的要求,隔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回应道,“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凌晨四点十分零六秒,梦话留着梦里讲,别打扰我睡觉。”
“抱歉,有时差。”傅明语气不甚诚恳,“你先帮我,然后再睡,花不了多少时间。”
“傅!明!”乐谷的声音听起来很暴躁,似乎临近崩溃边缘。“别以为我现在揍不到你!还有隐藏数据是什么鬼?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情况所需。”傅明淡淡答道,“麻烦你了,我急用。”
城北武馆之后,他沉睡了六年。这六年间,世界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而作为主角的纪潜之,究竟经历了什么,无人能知。
他需要调查这些内容,然后重新权衡任务难度。
他不能再等。
乐谷沉默良久,才说道:“可是我没有权限。傅明,这是技术科的工作,不归我们管。”
“我知道你能。”
“……”
乐谷没有吭声,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气氛变得僵硬起来,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好吧,我做。”
这声音很低,隔着遥远的距离,有些模糊不清。
“程序有监控功能,我得花点儿时间。根据潜藏级别的不同,抽调数据的难度也不一样。”乐谷说,“待会儿我会进行设置,按耗时将数据整合后分批传送给你。”
“……谢了。”
“不客气,你的年终奖归我就行。”乐谷不咸不淡地开着玩笑,没过一会儿,程序就传来新的提示音。
“正在进行数据传送。您可随时查看进度与内容。”
傅明舒了口气。乐谷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值得托付。
等任务完成之后,也许他该好好道个谢。
“这些东西大概需要四五个小时。你可以先忙别的,回头再来查看。另外,我把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资料也调了出来,方便你参考。”乐谷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上次提到的那个科里的人吗?”
谁?
傅明茫然。
“是我们的一个前辈,以前也在科里工作。他沉迷书里的世界,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结果抛弃了妻儿,工作,再也没有回来。他的身体在营养仓里躺了四年,看起来像是活着,其实神经系统已经全部损坏,跟死了没有区别。”
乐谷低声笑了笑,声音带着嘲弄。
“书总会有结局。当那个世界运行到尽头,你就得说再见。谁都喜欢做梦,但总归要醒来。”
长时间的停留无异于慢性自杀。
如果在书本抵达结局时还没有离开,自身意识就会与世界彻底同化,无法分割。对于现实的身体来说,就是脑死亡。
傅明当然清楚这些。他经过长期培训,相关课程听了无数次,想忘也忘不掉。
“我不希望你走到这一步。傅明,别让我失望。”
“瞎想什么呢。”傅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只是想快点儿完成任务罢了。”
此时有侍女掀帘而入,他不再说话,迅速切断联系。
“请公子更衣。”
那侍女低着头,双手呈上衣物。象牙白的布料,依旧刺绣精致,款式大方。傅明点头道谢,顺手接过来,却不见她离开。
“还有什么事么?”
他问。
“教主有令,公子换好衣服后随我前往重花殿。”侍女细声细语地禀报着,目光在傅明身上停顿片刻,脸颊已是微红。“时候不早,还望公子快些。”
交代完毕,她便退至屏风后面,安静等待。傅明没有细想,很干脆地开始换衣,顺便查看数据传送情况。
乐谷很贴心地给数据资料做了分类,还有备注标题。傅明粗略扫了一眼,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题目如下:
《魔教教主的私房密事》
《北霄派、赤鸦堂和夏川阁幕后的肮脏交易》
《从名门之后到魔教教主,一个男人的黑暗史诗》
《论主角的特殊爱好,堂堂教主竟喜欢吃粗面馒头》
……
傅明感觉自己很有揍人的冲动。
他迅速浏览完所有的分类,在某个不起眼的位置发现了魔教地形图。打开来,便是各处机关设置,楼阁巷道。另附数据一份,对特殊地点进行详细说明。
“……公子?”
屏风后的侍女听不到动静,出声问询。傅明回过神来,继续穿衣,心里却开始打主意。
“姑娘可知道重花殿是什么地方?”他系紧腰带,似不着意地问道,“教主召我前去,有何事情?”
“教主的意思,我等不敢随意猜测。他只说带公子过去……”侍女迟疑着向傅明解释,“至于重花殿,是教中长老商议要事的地方,公子去了以后须得谨言慎行,以免多生事端。像我们这些下人,平时不能随意靠近那里,有不听话的,会被剜眼割舌……”
傅明顺势接话:“既然重花殿规矩如此森严,想必姑娘不太愿意去罢?”
“公子千万不要这样说。教主的命令哪容得我们挑拣,只是……”
说到这里,她大约觉得自己失言,默默闭上了嘴。
“只是?”
傅明重复了这个词汇,但侍女显然不愿再谈。
他心念一转,笑着提议道:“那么,不如让我自己去重花殿?姑娘也可省些脚力。”
“……教中道路复杂,机关阵法比比皆是,公子不可随意走动。”
傅明整理好衣领,走至屏风前,与侍女四目相对。方才没有注意,现在他才发现这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面容清秀,柳眉杏眼,颇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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