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夜之中因为十分寂静,稍许有个风吹草动,就十分惹人注意。巡逻的家丁只听别处传来轰一声响,都变了脸色。为首那人尚算镇定,呵道:“慌甚么。你们去看看。”
赵青与教主眼见一队人马均往那石头倒塌之地奔去,唯有领队之人却去了反方向。
那人倒也算谨慎,一路前行,却也时时留意周遭动静。待他到了一假山处,不知哪往处一按。随后人影一闪就不见了。此处便不好再跟进。不过想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
查看情况的人回来报告:“是风把花盆吹倒了。”
“谁放到栏杆上的。”
一众人都摇头。
领队那人见无事,便骂骂咧咧往回去了。
教主与赵青却不动。
果见没一会,人又折了回来,见确实无动静,才真正离去。
这时,两人才从暗处现身而出。
“上官流云瞧着细心,可这些人那么不禁打,有何用处。”
“大隐隐于市,如此曝于目光之下,或许反而落了个安稳。”
赵青制住凤绮生,亲自上前在假山上摸了一把,照着那人按的地方,果然寻到一个机关。
两人顺顺当当钻了进去,似乎在往下走。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密室。赵青推了一把,这门居然没有关。不知是确实未上锁,还是刚才的人忘记了。甫一推门,就见房中一间案台,台上一个匣子,连盖子也未关上。匣中一物正发出柔和的光。仿若夜明珠。
赵青惊道:“莫非这就是水离珠?”
他这样说着,一脚已踏了进去。
此行太过顺利,教主原本生疑,此刻阻拦不及,只说了句:“且慢。”便跟了进去。
但觉脚下咔嚓一声机关转动的声响。凤绮生顿觉不妙。
可是晚了。
方才那道似乎未上锁的门咔一声自动落了锁。
周遭一片寂静。唯有正中水离珠兀自在暗夜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赵青:“……”
凤绮生:“……”
他苦笑道:“怪不得外头如此松懈。”
原来这道门,才是拦路之虎。
外表难以看出,这间屋子却是精钢所制。如同一个张着嘴的笼子。
赵青道:“教主,拍一掌试试。”
凤绮生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上头的假山都乃泰山之石,逾有千斤重。掌力所及之处,即便能出了这里,怕也要被石头砸个头破血流。而且你瞧。”
他脚下动了动。
适应这个光线后,赵青往四周一览,竟在角落见到几付白骨。他恍然大悟,原来这里也有别人来过。想来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在此处活活饿死。但这起码说明了一个道理,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有人来了。不然,能进到这里的人,只消外头开一条缝,便能破围而出。
他还在打量周围。凤绮生已上前,拿起了那颗珠子。
赵青跟上去,好奇道:“这就是水离珠?瞧着十分普通。”
教主也不曾见过,但他心中觉得这应当就是。只有货真价实的东西,才会令闯进来的人放松警惕,落入陷阱。他将这颗珠子在手中把玩良久,只觉得除却触手温润,并没有别的感觉。赵青催促道:“教主不妨咬一口。”
“……”
凤绮生乜了他一眼:“你若恨我,大可直说。”
此物当然不能拿来吃。但,若引功之用呢?凤绮生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赵青之前说的那段话,上官流云将水离珠递与欧阳鹤之后,欧阳鹤就功力大进继而险胜了老教主,说不定它于疏导内力一途,可以事半功倍。
这水离珠通体清透,细细看去仿若有流水在其中莹莹而动。即便不做他用,亦是价值不菲。赵青正看得仔细,忽觉手中秋水剑嗡然而鸣。
他咦了一声,将剑拔出,顿觉满室光辉。
凤绮生奇怪道:“这珠子似乎更亮了一些。”
赵青道:“怪哉。”说罢,将剑提起,凑近水离珠。
秋水剑原就因色泽如秋水脉脉而得胜名,如今随着它与水离珠愈靠愈近,不但剑鸣愈亮,就连剑身也似乎染上了珠子的光辉,愈加夺目起来。这不同寻常的光芒将两人的面容映得湛湛然明秀。凤绮生越过一剑一珠,瞥见赵青专注的模样,心中怦然一跳。
他心头一松,手中便也松。那珠子竟不小心与赵青的秋水剑磕在一起,嗡一声,令凤绮生都浑身一震。珠与剑相交那一刻,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击而来。察觉到那股冲击力的瞬间,凤绮生不及多想,只下意识反身将赵青一护,随后只觉轰然一声。
时间似得拉得很长。
又似乎是极短一瞬。
而在那耳鸣般的眩晕之中。
有人一直在唤他。
“教主?”
“教主。”
“教主!”
声音从远处传来,愈近愈清晰。
等最后一声如雷贯耳。
凤绮生彻底清醒了过来。
剑与水离珠散落一旁。身下赵青目光焦虑看着他,一脸担忧。脑袋仿佛受千斤力砸过,目眩神晕,而背后则火烧火撩,如皮开肉绽。
教主先嘶了一声:“你摸摸我背后流血了没。”
赵青慌忙摸去,他心中焦急,一时不得章法,只把人从背到尾椎都顺了一遍,并不觉得有粘稠的触感。可他又不放心,只道:“痛吗?是不是受了内伤?”
这种摸骨手段,当真是极不精通的。
教主忍着眩晕,笑了一下,慢慢道:“你再这样胡乱摸去,本座怕不止这个内伤了。”
赵青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话中促狭之意,顿时有些惊疑。
凤绮生见他面上犹豫防备神色,心中只道是自己作的孽,种的苦果,合该自己承担。
“本座与你说过,男人光想是不行的。你要试试么。”
这话原是他们刚到黄桐里时,凤绮生调侃他说的。可后来依今时教主所言,这话本不该再说才是。难道教主的新奇之性尚未过去么。赵青谨慎地没敢答应。
“教主,莫再戏弄属下了。”
“……”
凤绮生却不答,而是喘了口气。
他现下觉得浑身涨得难受。一股极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征战挞伐,踩踏着他的经脉,驱赶着他的血液。令他全身血液仿佛如潮水一般,一层层冲刷着他的经络。心口如被蚁噬,又酸又苦,滋味难以言喻。
赵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教主,你觉得如何。”
凤绮生闭闭眼:“需要调息。”
赵青连忙将凤绮生扶坐起来。凤绮生现下浑身一半如置火炉,一半如置冰窖。在暗色之中都能看出他面色通红。眼角隐有血丝。赵青顿时大惊失色。凤绮生方才还能笑言几句,如今却愈发不行。脑中除了昏眩,还十分混乱。一时仿佛战至黑水河畔,一时仿佛在呵斥柳夕雁。一时似乎身处一处绿林,赵青与他走在林间,有几只猴子正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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