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恒心里一沉
虽然他听不太懂周太傅的话,但是这句话里隐含的忧虑,他却完全能够明白。
悠悠想了一会儿,周太傅摸了摸颌下胡须,轻轻叹了口气:“老夫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陛下未来应走的道路,虽然变成那样与咱们是很好的,但是与陛下而言,就算是为了成就帝王业,那也……唉,人再机敏,总不能包揽天意,咱们就只好等着看了。”
可是,难道事情真的就会朝着周太傅的预感发展么?宗恒说不上来。那天老头子没有对自己的话做出详细解释,却只对宗恒说,要是他有空的话,再找人去详细查一查阮沅。
“已经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宗恒说。
“之前,王爷没有查到深处。”周太傅说,“要把所有地方挖开,即便看似正常,也不要放过。”
宗恒遵从了他的要求,虽然他对此并不抱有太大希望。
正想着,门从外头打开,阮沅进了屋。
宗恒赶紧起身,阮沅满面笑容让他不用客气,她手里拎着一篮子菜。
“今晚留在这儿吃晚饭吧。”她说,“反正我也要做饭的。”
宗恒说:“不用了。”
“没关系,宗恪他八九点才能回来,总不能一直让你饿着肚子等。”
阮沅把菜拎进厨房,又说:“我做菜的手艺没有他强,王爷请将就吃一点。”
她随口一句“王爷”,好像触碰到了某个不能碰的开关,屋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宫里,还好吧?”阮沅勉强笑问。
“还是老样子。”宗恒说,“泉子他们几个倒闲下来了。”
阮沅神情黯然,半晌,才道:“王爷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宗恒沉默良久,说:“此事,是陛下做的决定,并不都是尚仪的错。”
不都是她的错,也就是说,毕竟还是有一部分责任在阮沅身上。
阮沅心里难过委屈,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洗菜。
在自来水管下面冲洗着青菜,阮沅不由想起几年前,宗恒头一次来吃她做的西餐,那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改变了。
正胡思乱想着,阮沅却听见宗恒叫她。
她赶紧关了水管,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
“有一样东西,想请尚仪辨认一下。”宗恒说着,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
“是什么?”阮沅好奇问。
宗恒将卷轴慢慢展开,原来,那是一幅画,画的则是一个男人的脸部肖像。
阮沅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她倒抽一口凉气
“这人我见过”她指着画说,“他的眼睛是海蓝色的”
宗恒不放心,又问:“尚仪没记错么?就是上次,你和陛下在岩松口见到的那个鹄邪人?”
阮沅认真点头:“绝对没错,他的脸我都还记得,五官和这画里的一模一样而且神情也是这样子,凶悍得很——他是谁啊?”
“这男人,阮尚仪肯定听说过。”宗恒淡淡一笑,“他的乳名叫阿朔。”
阮沅闻言,顿时色变
阿朔,鹄邪天狼,沙漠黑鹰……这些名字,都是同一个人的。
“他是鹄邪王?”阮沅失声道,“他就是鹄邪王?”
宗恒点点头:“当**和我皇兄在酒楼所见的那个人,就是鹄邪王阙离朔。”
一时间,阮沅浑身血液哗哗倒流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曾与她谋面一次的男人,竟然就是传闻中,拿着人头骨当酒杯的可怕的鹄邪王
那晚阮沅做了四五个菜,又做了个汤。她买的全都是最好的肉,招待宗恒,阮沅不敢有丝毫马虎。
也许是碍着宗恪的面子,也许是真的有点饿了,宗恒没怎么客气。
“好久没做饭了,我的手艺不如从前。”阮沅抱歉道,“之前是陛下在做,后来他去餐馆打工,每次都会带菜回家,我就更不下厨了。”
宗恒听得若有所思。
他忽然抬头道:“陛下为什么要去当厨师?”
阮沅被他问得,一时苦笑。
“他说,他就喜欢炒菜。”阮沅看宗恒发愣,又添了一句,“他说眼下是在打基础,所以得多用功。”
这回答显然不能令宗恒满意,不过看样子,他也不打算在阮沅这儿打听到什么。
俩人吃得差不多时,宗恪回来了,他进屋,一看这满桌子的菜,笑道:“他又不是稀客,弄这么好的菜干嘛?”
“谁说王爷不是稀客?”阮沅也笑道,“我做得不好,正担心糟蹋了菜。”
正好,她起身收拾碗筷,把剩菜端起来,又烧上水请宗恒喝茶。
收拾完厨房,阮沅说她出去走走,一整天呆在屋里怪闷的,又问宗恪想吃什么水果,她去附近超市买回来。
宗恒懂得阮沅的意思,家里太小,她出门去,是给他们兄弟留出谈论正事的空间。
阮沅在街上晃悠到十一点,天慢慢凉了,夜晚风大,她后来有点受不了,躲进小吃店叫了碗馄饨,慢慢吃。
馄饨很热,汤很好,但是馅儿一般,她想,没宗恪调的馅儿香。
想到宗恪,她就有点食不下咽。今天宗恒到来,又把阮沅原本已经放下的心结,给重新挑起来了。
虽然宗恪说了要留在这儿陪着她,但是阮沅总觉得,以她一人单薄之力,与整个朝廷对抗,未免太难了些。
边疆军情,南方叛乱,朝中动荡……任何一样,就能轻易把宗恪给拉回去,而这边,却只有一个她。
两相比较,力量太悬殊了。
正想着,身上手机震动,阮沅拿出来一看,是宗恪。
“怎么还不回来?都几点了?”他语气不满。
阮沅哦哦放下调羹,站起身:“我这就回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匆匆结账赶回家,阮沅进屋,探头看看:“宗恒走了?”
“走了。”宗恪说,“不走怎么办?让他睡沙发啊?那小子的架子比我还大呢,伺候不起。”
阮沅苦笑,转身把铁门锁好,换了鞋。
宗恪走过来,摸摸她的胳膊:“上哪儿去了?冻得浑身冰凉。”
“就在外头转悠来着。”
“大半夜的转什么啊?”
阮沅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们君臣议事么。”
“傻蛋。”宗恪骂道,“这是你的家,你自己的地盘,哪有客人占家里,主人往外躲的道理?”
阮沅翻了个白眼:“说得轻巧,你以为宗恒看见我在旁边,心里不觉得碍事啊?就算你们关上门我坐客厅里,你们真说点儿机密,漏出一星半句的,那也不好。这叫避嫌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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