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_楼笙笙【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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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赏光吃了你做的东西,这就够了。”宗恪淡淡地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别锁门就好。”

  阮沅一愣:“你今晚有事?”

  宗恪拿起外套来,又看看墙上的钟:“我和宗恒出去一趟,会晚点回来。”

  宗恒起身告辞,又恰到好处地赞赏了一下阮沅的厨艺,宗恪却在旁边打断他:“别鼓励她,不然她会每周都把你拽来吃饭的,她这是曲线救国,想从你这儿下手讨你好感。”

  阮沅被他说中心事,只得讪笑道:“你能不能别那么精明?”

  “我要是糊涂一点儿,早就被人玩死了。”宗恪哼了一声,拉开门,“早点睡吧。”

  宗恒向阮沅告辞,俩人一块儿出来,外面又开始落雨了。

  宗恒的车就停在外头,俩人冒着雨跑到车跟前。

  “看起来不错。”宗恒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身材不错,厨艺也不错。”

  宗恪坐上副驾驶座,用力关上车门,他哼了一声。

  “我还不想‘死无葬身之地’。”

  宗恒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皇兄真的相信皇后的威胁?”

  “她既然那么说了,必定有她的道理。”宗恪淡淡地说,“而且现在看来,阮沅这个女人恐怕也不简单。”

  “皇兄是怀疑,她和林展鸿有什么关系?”

  “不然,没法解释萦玉的那句话吧?”

  宗恪将阴郁的目光,投射向窗外蒙蒙夜雨。

  他又想起林展鸿那张惨白的脸,以及他跪在地上,将那柄剑高高举过头顶的姿态。

  “罪臣林展鸿,誓死效忠大延!”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宗恪甚至都还记得林展鸿当时的声音,这个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这个曾经风度翩翩伴随景安帝身侧的近臣,这个被赞颂“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的脱俗人物,一夜间,头发全都白了。

  有人说那是因为恐惧,有人说那是因为绝望,也有人说那是因为羞辱,因为他这样世代忠烈之后、景安帝最信任的臣子,却背叛了刚刚死去的旧主,侍奉了狄虏。但是宗恪觉得二者都不是,他认为根源在于焦虑。当他看见那双伪装惊恐,却深不见底的浓黑眼睛时,就明白:这男人的焦虑全都附在了那白发之上。

  之后大延朝定鼎中原,林展鸿顺理成章留了下来,宗恪为了笼络人心,也为给那些不肯归降的硬骨头做活广告,最终保留了他的靖海公爵位。因为直觉的不信任,宗恪私下曾派镇抚司的探子去观察林展鸿,但是得回的结论,全都没有异样:哪怕在旧臣们共做新亭对泣的时候,林展鸿都会宽慰大家说,如今圣上对他们宽大为怀,既然已经做了大延的臣子,就该尽心为国什么的……身为曾经的旧齐重臣,他这种奴颜卑膝的样子,激怒了不少人。

  然而,无论有多少种证据表明林展鸿的忠诚,宗恪都不信他。宗恪是那种更相信直觉的帝王,谁是真心归降,谁心怀二意,他都能凭直觉感觉得到,更别提有多个谋反事件均与林展鸿有关,只不过线索通常会在即将接近他的时候,突然断掉。

  旧齐新亡的两三年里,人心仍旧惴惴,那些做了贰臣的家伙都很谨慎,他们也知道,自己有可能遗臭万年,在史书上留下可耻的痕迹,所以,为了不落得那么糟糕的下场,即便是官运最亨通的,平日里都十分收敛,不敢授人以话柄。再者,虽然改朝换代,虽然景安帝已经死了,但他心爱的小公主却做了大延朝的皇后,偏偏宗恪对他的皇后千依百顺、疼爱有加。身为降臣这种尴尬身份,若在朝中一时得意忘形,遭了皇后厌弃,晚间枕头风一吹,照样会倒霉,这样的例子之前也不是没有。

  偏偏林展鸿就不如此,改朝换代,他跪下一降,照样当他的靖海公,做他的高官。旧齐时代的那几十年人生,忠君的祖辈们所留下的谆谆教诲,这些就好像对这个人毫无妨碍,他从不参加私下里的集会,也不涉足那些带有悼念色彩的场所,就连景安帝的忌日,他也照样在家饮酒作乐,笙歌酬酢。

  但是,这就过分了,宗恪得知后不由想,饮酒作乐,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在旧主自尽的这一天?按照通常逻辑,就算再怎么想取乐,忍耐一天总还是没有问题的,又何必非得这么做、让往日同僚全在背后戳脊梁骨呢?

  这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什么?

  也许,在一片欢闹和酩酊大醉中,他才可以尽情流泪。林展鸿是想用欢笑和酒精,遮掩心中无比的痛楚吧?……

  所以,他不相信他。

  第九章

  宗恒发动了车。车驶到小区门口,一个年轻保安匆匆过来,车窗摇下,宗恪将进出卡递给对方。

  “陛下。”那保安递回卡,又看了一眼驾驶座的宗恒,“王爷。”

  “和井遥说,今晚不用跟着了。”宗恪说。

  “是。”

  保安退后了一步,恭恭敬敬目视宗恒的车,逐渐消失在黑夜的雨幕中。

  宗恒把车开到闹市,然后找了一个酒吧,周日的雨夜酒吧人不少,俩人穿过人群,专门寻了吧台边上一个清净地方,点了喝的东西。

  宗恒依然要的不含酒精的饮料,他等会儿还得把车开回公安局,宗恪要的则是一杯血腥玛丽。

  坐下来,宗恒第一句话就是:“林展鸿失踪了。”

  宗恪一愣,转头看宗恒:“什么时候?”

  “昨天。”宗恒说,“突然就找不到踪迹了,锦衣卫那边调配了人手大力搜查,还是无济于事。”

  “早晚会这样。”宗恪点了点头,“他在此地已经三十年了,不比咱们初来乍道,这个老鼹鼠,也不知挖了多少个洞准备着了。”

  这时候,酒保送上了宗恪的血腥玛丽,谈话暂时中断。

  “云敏呢?”宗恪又问。

  宗恒摇摇头。

  “这么说,夫妻俩都跑了?”宗恪冷笑,“就丢下萦玉一个人?让萦玉一个人拿性命和我相拼?很好很好!真是大大的忠臣!”

  宗恒皱了皱眉:“臣弟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丢下皇后,毕竟当年他们夫妇为了把皇后带过来,把整个靖海公府的人都赔进去了。”

  “可你没听阮沅说?萦玉在为这一大群人的性命担忧呢。林展鸿一家,厉鼎彦一家,再加上她这个表妹——难怪萦玉死活不肯把丹珠还给我,这是握在她手里唯一的把柄。换了是我,也会死扛。”

  “阮沅,我看着似曾相识。”宗恒突然说。

  宗恪一怔,回头看他:“以前见过?”

  “很难讲。”宗恒摇摇头,“印象十分模糊,似曾相识的感觉也非常淡。可是,就是有种感觉。”

  宗恪知道,宗恒在容貌方面的记忆力超群,甚至能清晰画出只见过一面的人的相貌。宗恪在这反面就完全不行了,甚至被弟弟嘲讽有面容失辨症。当然,对此宗恪的借口是,对方长得太没有特色,不是他不用心,而是老天爷造他们的时候不用心。所以把礼部侍郎和兵部尚书的脸弄混好几次,这绝对不是他这个天子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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