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这话还是很玄妙,阮沅听着有些似懂非懂。她想了半天,问:“是不是和散去七魄一样?不是说,散魄术能把人变得很乏味、像木头石块一样么?”
宗恪摇头:“和那还不同,要我说,区别就在于:散魄术是把人变得不可爱;柏奚之法是把人变得不能去爱——你觉得慕凤臣不可爱么?”
他突然问得这么直接,阮沅有点不好意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毕竟是在丈夫面前……
“呃,其实,看着挺招人喜欢的。”阮沅尴尬地说。
宗恪点点头:“不知何故,用了柏奚的人,反而更能激起他人的情绪:喜欢他的人会愈发喜欢他,不喜欢他的,会愈发恨他。可是这些到了他身上,就像光线进入黑洞,那不过是个黑洞而已,进去再多的光线,也改变不了黑洞的实质。”
宗恪说到这儿,阮沅觉得有些懂了。
“也就是说,慕凤臣没法对别人动心?”
宗恪笑了笑:“就是这样。他那么漂亮,不知道有多少人钟情于他,甘心为他去死。可他喜欢不起来谁,对谁都没感觉,无法对任何人倾心相爱,就因为柏奚那层厚厚的盾牌,把他的感觉全都给挡住了。”
宗恪说到这儿,总结似的,又加了一句:“黑洞,慕凤臣就是个漂亮的黑洞。”
他这样说,阮沅禁不住伤感。
“所以英宗皇帝才这么憎恶柏奚之法?”
“英宗皇帝看来是个非常清醒的人,他知道施用了柏奚之法的儿子,往后会变成黑洞,这孩子周围的人,会不断不断把爱喂养给他,就像光线忍不住要被黑洞吸走,这是非常可怕的事。英宗皇帝担心,自己也会成为这桩事的牺牲品。”
“那后来呢?”
“后来……”宗恪苦笑了一下,“他准确的预言了自己的命运,果然,十二年之后,他还是废掉了无辜的太子,改立楚王为太子——就是这个有柏奚的皇子。”
“那再后来呢?”阮沅听故事听上了瘾。
“再后来,这个皇子登基,就是旧齐的武宗皇帝。一个杀伐一生的暴虐帝王。”宗恪淡淡道,“不会受伤,不知疼痛,也就丧失了人类最基本的敬畏心。这样的人没有边界感,不知进退,会非常放肆。”
“……”
“好在武宗皇帝的柏奚在他登基第七年,终于承受不住,力竭而死。没有了柏奚,生命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可是齐武宗却无法适应这种变化。那年冬天他不顾恶劣条件,执意要出征攻打我们狄人,最后连人带马跌入了冰窟,享年三十七岁。”
短短几句话,宗恪就概括了一个帝王的一生,阮沅听得心情复杂难言
“这么说,慕凤臣也是这样?”她悄声问。
“慕凤臣比齐武宗略微好一些,后者是一生下来没几个月就用了柏奚。据说慕凤臣是十七岁接替掌门的时候,才用了柏奚。”
阮沅轻轻舒了口气:“谁这么无聊,好心办坏事,何苦给他弄什么柏奚呢?”
宗恪听她这么说,却冷笑起来:“谁说是‘好心办坏事’?给他施以柏奚之法的,就是他的师父慕沛。有了柏奚,挡住外界侵害是其一,人也会变得肆无忌惮,这种人做了掌门,就会全心致力于扩张家族势力,和当年四处征伐的武宗皇帝一样。要让我来分析,慕沛根本不是什么好心,他是把慕凤臣当成了家族牺牲品。”
宗恪将阴谋毫不留情地揭穿,阮沅听着,心里只觉得难过,再想想白天目睹的慕凤臣那张笑吟吟的脸,她更难过。
“那怎么办?”她悄声说,“难道慕凤臣就打算这么忍受下去?”
宗恪摇摇头:“他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解除柏奚之法,所以这趟过来也是为了这。”
“什么意思?”
“他的柏奚在这边。”
阮沅吓了一跳
“是说……给慕凤臣做柏奚的那个人,在现代社会?”
宗恪点点头:“所以他这次过来,一则是为了探望姜啸之,二则,是去见他那个柏奚。”
宗恪说到这儿,话就停住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告诉阮沅,谁是慕凤臣的柏奚。
阮沅轻轻叹了口气:“原来这个‘慕藤真’,这么可怜。”
宗恪听她这么称呼慕凤臣,扑哧笑了。
“你不用同情他,你该同情我才对。”他掏出钱包,扔在桌上,“看看,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了,今天刚发的工资,全花光了”
阮沅大惊,一把抓过宗恪的钱夹,往外抖了抖,只掉下几枚钢镚儿
“钱呢?”
“带慕凤臣去了丽兹饭店,吃的法国菜。”
“我x”
阮沅气得七窍生烟,这么奢侈的事儿,宗恪居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早知道,她该请假,跟着去蹭饭的。
“一顿饭就花了三千?”
“没有。那下面一楼不是还有蛋糕店么?”
阮沅一阵晕丽兹饭店那家糕饼屋价格比外头普通店贵一大截,宗恪竟然带着慕凤臣去那儿
“他这家伙超级爱吃甜食,连吃带拿,外带打包一大堆。”宗恪悻悻道,“一结账,就剩下三张老人头了。”
“那三百块呢?”
“出来的时候,他又要吃冰激凌……”
宗恪说得毫不愧疚,阮沅却气得在心里挠墙,她知道宗恪好面子,宗恒他们来了,怎么随便打发都没关系,把井遥饿着肚子赶跑都可以,就因为是自家兄弟。慕凤臣是外人,既然是皇帝宴请掌门,他不能把人家带到吉祥菜馆那种地方,随便点两个菜打发了事。
……可是一晚上花去三千块这也太过分了
阮沅本来想好了的新裙子、卸妆水还有新床罩……这下全都泡汤了。
因为这件事,阮沅默默在心里,对慕凤臣此人腹诽了很久,他再怎么漂亮,再怎么可怜,也不该花去她老公一个月的薪水
然而让阮沅没料到的是,没过多久,慕凤臣从那边世界给她捎来了一份礼物。
当宗恪把黑丝绒盒子放在她面前时,阮沅惊喜得手都在发抖
那里面,放着一枚镶嵌钻石的累丝金凤,黄金钻石,熠熠放光。
“说是给我的?”阮沅问。
“是啊,指明送给你的,那天他不是把你抓伤了么。”宗恪哼了一声,“这下不用再嘀咕了吧?这够三千块了吧?”
阮沅扑哧笑起来,她捧着金凤,喜滋滋道:“好吧,我原谅他了。”
宗恪嗤之以鼻:“女人,真是见钱眼开”
“什么啊?”阮沅瞪了他一眼,“见了首饰不心动的女人,那根本就不是女人好吧”
宗恪被她这么说,却沉默了。
半晌,他才道:“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这些首饰,当初在宫里,我就该多赏你一些的。那些成套的缠臂金、玉步摇,库房里摆了一堆,我都没想过要给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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