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她的脸色青黄发灰,额前一缕头发无力垂下来,云敏笑起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阿沅,你可以不选择这条路,就这么和他过下去,然后让既定的命运替你做选择:几十年后,看着他和他的帝国被这个怪物毁于一旦……这本来就是你的初衷,二十年前,你就是为了这个结局再生的。拾起你的夙愿来吧亲爱的,你完全不用有负疚。”
她说完,又颇为好奇地看看阮沅:“怎么样?选择哪条路?”
至此,阮沅终于明白了。
云敏要的,并不是大延天下毁于一旦,也不是狄虏血流成河,那个对她而言不过瘾,不解恨。
她要的,就是仇人宗恪生不如死,备受折磨,从此永远活在人间地狱里。
这才是云敏的目的。
阮沅呆呆不动坐在椅子里,好像脑子全倒空了,她被卡在了这一刻,既回不去从前,又不想面对将来,于是只有“暂停”在当下,一动不动。
云敏却径自起身,走到柜子前,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放在了阮沅面前。
阮沅定了定神,低头一看,却是一柄剑。
……是她小时候在林展鸿家看见的那柄剑
“家里的东西,我没有都拿过来,不过我专程去拿了这柄剑。”云敏抚摸着剑身,她慢慢说,“阿沅,这柄剑是你的。”
“我的?”
“确切地说,是你伯父的。”云敏抬头看看她,“你伯父殉国,部下只带回来这柄剑,我家老爷一直保存着它。”
阮沅浑身的血液乱流
难怪她看这柄剑眼熟原来这竟是她伯父赵守静的兵刃
“这柄剑,曾斩杀了无数狄虏,就连宗恪最器重的武将宇文翔,也死在这柄剑下。现在物归原主,还给你。”云敏将剑交给阮沅,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赵家,如今只剩你一个了,这柄剑,我只能交给你。”
良久,阮沅拿起剑,茫茫然起身开门,往楼下走。
云敏在她身后跟着,她既不说什么,也不去阻拦阮沅。阮沅走到楼下,伸手打开大门,女佣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了慌忙上前:“阮小姐,你这就走么?留下来吃晚饭吧。”
阮沅充耳不闻,她雪白着一张面孔,提着剑,摇摇晃晃走出了大门。
女佣好奇地看着她离去,又抬头看看云敏:“媛媛,这位阮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人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云敏笑了笑,“张姨,你不用去管她。”
出来云敏家的大门,阮沅在路上茫然走着,她的思维停止了,眼睛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她不知道该去哪儿,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田地的?她弄不懂,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拨弄她的命运,可她现在明白了,那只手其实,是她自己的。
她太小觑当年的自己了此刻,她甚至能听见那个十四岁的赵芷沅所发出的冷笑。
就在这时候,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阮沅终于清醒过来。她停下脚步,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宗恪。
那两个字映入眼帘,阮沅呆呆望着手机,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
她瑟瑟接了手机,宗恪的声音从那头冒出来:“阿沅?还在舅妈家呢?”
阮沅答不上来,用尽全力“嗯”了一声。
“叫你给我个电话,你怎么忘了呢?”宗恪说,“要不要我现在过去接你?”
阮沅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唇发着抖,终于发出两声啜泣。
宗恪听见,慌了神:“怎么了?阿沅?发生什么事了?”
阮沅断断续续地说:“舅妈摔断了脚踝,我送她去医院了。”
宗恪“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糟糕,老人家骨头脆,这下可够她受的了。那你现在是在医院里?”
“嗯……我在外头帮舅妈买矿泉水。”阮沅强忍住哭泣,慢慢说,“宗恪,我今晚就不回家了。”
“是么。”
“舅妈这儿没人,我不好一走了之。”
宗恪听了,停了一会儿,问:“要不要我过来帮忙?你一个人,不太行吧?”
“不用了。”阮沅抽了一下鼻子,又用手背擦干泪,努力笑了笑,“是我没用,一看舅妈摔伤了就慌了神。这边有几个老邻居帮忙,没事的。”
“哦,那就好,也是,我贸贸然过去,恐怕你舅妈会不高兴。”
“才没有。”阮沅说,“舅妈知道我们的事很高兴的,还说等孩子落生,她要来看着我坐月子。”
宗恪笑起来:“是么?那太好了。那你明天回来么?”
“嗯,明天把这边安顿好了,通知了我表姐,我就回来。”
要挂电话时,阮沅又喊住宗恪。
“怎么了?”他问。
阮沅握着电话,好半晌,才小声说:“宗恪,我很想你。”
电话那一端,男人的声音,顿时温柔了下来。
“我也很想你,还想咱们的孩子。”他嗓音低沉柔和,“阿沅,你把舅妈那边安置好,明天我请假去接你。”
“嗯。”
电话挂断,阮沅垂下手臂。
一手握着手机,又看着另一只手里那柄剑,一时间,她不禁泪水滂沱……
第一百五十七章
次日,从公司下班回到家,宗恪打开门,就看见阮沅坐在沙发里,她面前堆着一堆衣物。
听见门响,阮沅抬起头来:“哦,你回来了”
宗恪放下心来:“怎么自己回来了?都说了我去接你。”
阮沅笑道:“接什么啊,我自己坐车回来,这不是挺便利的?免得你还请事假。”
宗恪扔下钥匙走过去,低头看看,阮沅整理的不是婴儿的衣物,却都是他的。
他笑:“怎么?又搞什么心血来潮?”
“嗯,想收拾收拾,看看有什么要换、要缝补的。”阮沅慢慢说,“我这几个月,光顾着孩子了,都没想着你。”
宗恪的心一阵温暖,他挨着阮沅坐下:“舅妈还好么?”
“已经没事了,表姐今天来了,我把家里事儿都交给她,各方面安顿好了我才回的。”阮沅说,“舅妈说了,她再歇息两三个月,就能走动了,到时候她来照顾我坐月子。”
宗恪笑起来:“那可不是个轻省活儿。”
“可不是?”阮沅也笑,“你是没看见我表姐在旁边的那张脸,还说:妈你别给人添乱,你眼神不好手脚慢,事儿没做多少,人家还得好吃好喝招待着,人家花得那钱都够雇俩月嫂的了。”
宗恪忍不住笑出声:“她怎么还这样?说的话能把自己妈给噎死。”
“谁说不是呢?”阮沅笑道,“把我舅妈给气得……我知道我表姐舍不得舅妈累着,明明是好心,非得找这种方式说话,把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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